第八章 地理图片

狭义的地理图片作为另一套形象的描述而和地图、剖面图、统计图表相衔接。原来它们是和地图结合的，因为在这些图片上可以用侧面的景象去描绘山峰和地点，用植物、动物和人类的形象填充空白的画面。但是，地图越来越变成平面忠实的表述，从而失去了真正的形象性，人们就把上述的图片抽了出来，因为它们显得格格不入，也因为日益增长的地理知识而没有什么空白的画面可供填充了。这样图片现在就变成独立的了。

每张图片——用图片这个词最广泛的含义而不管它的技术方面——表现靠近地表或者在地表上的一件事物；但是只有当所表现的事物由于它的空间伸延或者它的特点而构成景观的一个基本组成部分时，才可以把它看成是地理的。单个的人、动物、植物，甚至单个的建筑物，一般都不属于这种情况； 只有在例外的情况下它们是如此具有特征性，以致引起地理学的兴趣。也有许多风景画。如颇受欢迎的山谷磨坊，更多地属于世俗画一类。一般说，有地理价值的只是那些包含整个地方的图画，它们可以让人清楚地辨认出山峰的形相、天空的状态和光照、植被、人类聚居的位置和特点等等。但是它们却有很大的价值，因为它们对文字表述和地图作出补充，给我们一种文字表述和地图所不能提供的关于事物的想象，从这方面多少代替了自己的直观。

按照完成的方式可以从两种方向上来划分图片：它们可以是黑白的或者彩色的，可以是手工作品或者机械的复制品。前者是制图或绘画，但是也可以通过木刻、石印、铜版和其他方法进行复制；后者现在主要是照相，现在照相也已经有可能把颜色再现出来。

图片和文字的关系，同地图和文字的关系类似。它局限于感官的事物， 即看得见的事物。声音和气味象精神事物一样不能直接地从图片中获得，而只能由此作出想象。它表现自然界总是从某个特定的观点出发，而从这种观点出发图片要比文字表现得更完整，更清楚。它也是和某一瞬间联系着的， 却不能抓住变化这个东西；如果以前艺术企图剔除有时出现的色调，建立所谓的地方色调，即事物的固有色调，那么现在它却反过来企图掌握事物在瞬间的全部真实情况，照相则完全只能是这样。只有科学绘图可以剔除瞬间的情况，寻求掌握平均的状态。

科学对于图片的要求只是部分地和艺术的要求相一致。前者必须要求完全忠实于自然；因为它的目的是认识现实。后者可以把景观理想化，并且如果允许使用这个词的话，还可以说把景观神话化，伯克林的画就是例子。大部分古代的风景画从地理学的观点看是没有用的。现在的风景画力求更好地反映自然真象；但是它有充分的理由偏离现实和进行特殊的理解，而这样科学的可用性就减少了。风景画家喜欢画特别的色调，也喜欢画风景中也许是不寻常的东西；科学只能用正常的典型色调。画家可以添加一种和风景没有多大关系的事物（以前喜欢画些神话中的形象），从而干扰了科学的理解。普雷勒尔在他的奥德赛风景画里画上美洲发现以后才移入地中海地区的植物；画的艺术价值并不因此受到损害， 但是它失去了教育价值。画家也可以改变某些形状，以便把图画纳入预想的框子中去；这对于科学观点是十分有害的。许多绘画，尤其是近代的绘画，包括那些具有极大艺术价值的画是这样的真实，以致它们对任何一部地理学著作都不只是装饰品，而且提出了科学上很有价值的观点。我只举出汉斯·托马斯的劳特尔鲁内尔山谷这幅画作

为例子。这位天才直觉地抓住了风景的本质；但是，正如画家为了正确地描绘人的身体要对解剖学进行研究一样，他也研究地理学，特别是地形学和植物地理学，以便正确地理解风景。

除了艺术家的素描或者艺术家的油画以外，还有科学的素描，许多旅行家都画这类素描；这里再一次指出美洲科迪勒拉山研究家的素描或者施蒂贝尔关于厄瓜多尔的火山的素描就够了。这些素描画出了风景的骨架，被称为解剖素描。它们是根据明确的科学意图来描绘的，切中要害地烘托出地表形相、植被或者居民点这些现象，它们也是研究者所关心的事物。

所谓立体图表是绘图的一种特别形式。它们是关于山区的投影描绘，而且保持正确的轮廓；它们在某种程度上把地图和剖面图结合起来。它们首先是由北美科迪勒拉山海登探险队的参加者霍尔姆斯设计的，以后特别为戴维斯和他的学生经常运用，以便于理解地貌；因为它们比地图更生动，多少代替了立体地形。它们可以是对现实风景稍加简化和公式化的表述；但是，戴维斯很经常运用完全理想化和公式化的立体图解，它们表述一种典型的、排除了所有个体特征的风景，并且大都不是从一种现实风景中抽象出来，而是根据理论的推演而描绘的。它们显得十分直观主动，也许比别的东西都更有助于使人们采纳戴维斯的理论。但是，它们只是反映一种假设的主观想象， 却无法证明这个理论的正确性。正是由于它们会在不加批判的考察者身上引起错觉，所以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危险。

许多地理学者以及地理书的读者和购买者都还是只相信照相，他们认为，只有照相作为一种机械的复制才完全是真实的。但是，在照相中，摄影的立足点和时间的选择还是存在着主观性和偶然性，因此这种判断就需要有所限制。如果摄影师往往是艺术家，如果他有时间，那么在摄影时他将选择具有特别美的或者动人的色调的瞬间；但是，我们要感谢给我们留下了绝大多数对地理学有价值的照片的旅行家，他们并不能在一个地方久留，等待最好的瞬间去摄影，他们必须接受正好碰到的色调，在摄影立足点方面也不能有多大选择余地。照相可以比秦描或者绘画带来多得多的细节情况：但正是这一点是一个值得怀疑的优点，因为主要的事物往往过分隐没在细节情况之后，艺术摄影师所寻求的优美的前景往往严重地遮掩了地理学家所关心的真正风光。还有一个缺点是，除非使用望远镜头，远景变得比眼睛感受的和在绘画上所反映的小得多了，虽然也存在视觉上的错觉。即使使用好的镜头， 角度也会有形变。摄影师的修版可能正好把主要的特征给修掉了。彩色照相目前还只是很粗略地反映风景的色彩，代替不了艺术家的绘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