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十八世纪后半期转入近代地理学的过渡时期

① 指华氏表和列氏表。——译者

约在十八世纪中期,一个新时期开始发展起来。但这只是微微绽开的花蕾;到该世纪末转入下世纪时,才成为怒放的花朵。因此,这个时期可以和十五世纪体现中古过渡到近代的文艺复兴时期相比。

发现家的活动,与前一时期相比又大大活跃起来。在本时期内;尤其是一些大规模海上旅行,使得除了两极地方以外的海陆分布知识宣告完成。大西洋可以算作已知的,太平洋,特别是它的北部,还有不少待发现之处。对它的探索是一系列英法海上旅行的任务,其中我着重提出 1768 年布盖思维勒, 1785 年拉佩鲁斯,1792—94 年温哥华等人的旅行,尤其是库克的三次旅行(1769—71 年,1772— 75 年和 1776—79 年),福斯特尔和他的儿子乔治,都曾作为自然研究者参加库克的第二次旅行。旧金山和阿拉斯加之间北美洲西海岸这一段的考察,诸群岛的发现,澳洲东岸的探索,分离大陆和新几内亚群岛的托里斯海峡、分离大陆和塔斯马尼亚岛的巴士海峡的发现,因库克到达南纬 71 度以南的第二次旅行使设想中的南极大陆向后推移,是这些旅行的最重要的成绩。但是,关于这些旅行所经历的艰难困苦的描写,引起了人们的恐惧心理,竟使到南方高纬度的航行很长时间没有人再敢问津。

另一个伟大的事件是开始热带非洲的发现。由布留斯到阿比西尼亚的一次旅行,推动了在伦敦建立一个非洲协会(1780 年),它规定自己的使命是考察非洲内部。这些活动中虽然实际的目的占主要的地位,却也有科学的内容;它们要进行天文方法的地点测定,带回搜集到的自然科学和民族学材料。着手的第一个问题是尼日尔河问题。派克于 1795—96 年由冈比亚河出发到达尼日尔河,确定了它的上游,第二次旅行时(1805 年),他又继续探索了一段。霍尔内曼比较不幸,他于 1798 年由埃及过迈尔祖格到的黎波里,第二次旅行(1799 年)想由迈尔祖格到布尔努,但是,就在这次旅途中失踪了。

北美洲北部的知识也有进步,尤其是通过赫恩的旅行(1769 年)和马更些的旅行(1789 年),后者发现了现在用他的名字命名的河。

在其他各大陆中,本时期的旅行与其说是真正的发现旅行,不如说是考察旅行。由俄国政府发起的一些西怕利亚和俄国欧洲部分的旅行中,柏林人帕拉斯的一些旅行(1768—74 年)由于它的科学意义而特别突出。1761—67 年,尼布尔为叙利亚和阿拉伯这些地方的科学知识,尤其是考古学的知识, 奠立了基础,后来沃尔涅和布尔克哈特又接着他作这种工作。埃及被拿破仑的考察队的学者研究过(1798 年)。荷兰公使馆的医生、瑞典人蒂伯尔了解了日本(1775 年)。阿当松漫游塞内冈比亚,编成自然科学资料集(1749— 54 年)。在南美洲,西班牙考察者的许多旅行中,当首推阿萨拉在拉普拉塔地区的旅行。具有科学意义的还有福斯特尔的旅行记述,这些记述是作为他本人和库克一同旅行所取得的结果发表的。

数理地理学和绘图学取得了显著的进步。贝图特设计了走得准确的时计

(1764 年),托·马那尔发表了精确的月历(1753 年)——我们见到尼布尔最早使用了它,这两种东西都使天文测定经度更加准确。测度的工作继续着。正是在本时期的开始(1750 年),出现了第一幅在小卡西尼指导下制成的新法国地形图,随之出现了个别其他各国的地形图,而大多数欧洲的以及欧洲以外的国家,是到了十九世纪才着手绘制地形图的工作。

欧勒、兰勃特、拉格朗日等人建立了地图投影的科学理论,设计了新的适用的投影法,这样,较大地面的地图所表现的失真就比以前小了。自从德

卢克注意到了水银柱的内部温度和空气柱的平均温度,并提出了精密的气压计公式(1772 年),用气压计测高就更准确了。人们放弃了用直接形象法表示地形,由山的侧视表示转到山的俯视表示,这样,科学的地形表示法也就建立起来了。当时已经有两种表现方法,至今仍同时并用:一种是用阴影斜线表现倾斜度的方法,由萨克森的少校勒曼确立了明确的科学格式(1799 年);一种是最早(1791 年)由杜卡拉使用的等高线表现法,在此以前布阿歇已在一张运河图上画上等深线(1737 年),是为这种方法的前身。

1687 年,牛顿已经用万有引力的理论说明了地球在太阳系中的地位和运动,现在康德在他的《自然史和天体理论》(Die Natur-geschichte und Theorie des Himmels, 1755 年)一书中,以及后来法国伟大的天文学家拉普拉斯(1796 年),都曾打算用成为太阳系起源的星云来解释地球的生成。虽然这些假说不属于地理学而属于天文学,现在它们又遭到强烈的反对, 可是作为当时地理学观点的基础,对我们仍然是有意义的。由于类似的理由, 地理学也必须重视地球内部的研究,因为大陆和大洋盆地的发生,造山作用, 火山、地震的发生等的见解,也受这种研究影响。因而在这里必须指出马斯克利纳关于测锤偏向的考察,以及根据这种考察所确定的地球密度,必须指出卡文迪许用旋转天平所确定的地球密度(1797—98 年)。

关于固体地表的垂直构造和山脉走向的认识,长期以来很被忽视;现在德利斯勒舆图社社长布阿歇(1752 年)和著名的自然研究家布丰,大体同时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在他们看来诸山脉间这种结构无非是表现着地球的骨骼。而且两个人都试用不同的方法确定山脉的空间联系,都要把这些山脉置于一个体系中。这是夸张地设想出来的构造,尤其是与此有关的假定,即一切分水岭都是山脉,导致了许多错误的设想。虽然如此,这却还是科学的一个进步,因为从这时候起,大家才开始更深刻地去理解山脉。

固体地表的知识,也由于其它的观察结果得到了扩大。1743 年,塞尔西于斯已经观察到瑞典海岸汀线的上升。帕拉斯在乌拉尔山和阿尔泰山证实了地层的年序(1777 年)。居塔尔德(1752 年)和德斯马雷斯特(1774 年) 都曾深入地考察过奥弗涅山脉的火山;布丰、伊·格·勒曼(1756 年)和菲克泽尔(1762 年)都考察过地层的次序,并认为它是年序。维尔纳根据这些考察建立了一个地质学的体系(1785 年),可是就他的阐述看,这个体系是片面的水成说的。较早一些时候,布丰在他的《关于自然的各个发展阶段》

(Epoques de la nature, 1778 年),已经首次尝试阐明地球的历史; 稍晚一些时候,作《关于地球的理论》(Theory of the Earth,1788 年) 的赫顿,以及附和他的普莱费尔(1802 年),更远胜过布丰。

兰勃特和托·马那尔关于太阳射线和热的研究,关于空气中含有水蒸气的认识,索绪尔设计了更好的湿度计,使得气象学继续发展了。由曼海姆科学院设立的气象站网(1780 年),可以说是更重要的事,虽然在法国大革命的混乱中不久又陷于停顿,却从此创出了一个楷模。

科学地建立植物地理学和动物地理学,时机还不成熟,但是由于尤西乌斯提出了植物的自然体系(1789 年),居维叶提出了动物的自然体系(1812 年),创造了进一步的基础,科学的旅行家并且搜集了世界各地的动植物资料。福斯特尔·帕拉斯等曾设想描述他们旅行过的地方的植被,索绪尔和拉蒙德研究过阿尔卑斯山和比利牛斯山上的植物随高度变化的分带。维尔德诺夫在他的《草本植物学》(Krauterkunde, 1792 年出版)的一章里,曾尝

试编写普通植物地理学,而齐默尔曼在他之前已写了一部附在一本地图上的

《哺乳动物地理学》 (Geographie der Saugetiere, 1777 年出版)。布丰被看作是人类自然史和人类种族学的创立者;卡姆佩尔继续发展了

它们,特别是通过他的头颅测量。略晚一些(1795 年),格廷根的学者布卢门巴赫提出他有名的种族分类,直到今天还不能把它看作完全过时的分法。因此,就有了可能来探索人类在地球上的地理分布。齐默尔曼除给我们留下了第一部动物地理学,还写了一部《人类地理史》 ( Geographlsche Geschichte des Men- schen, 1778—83 年)。科学统计学的建立同样具有重大意义;它是沿着两个方向建立的。阿亨瓦尔为旧的国家学(即关于国家的特性的叙述)规定了一个更为严格的形式(1748 年),聚斯米尔希的建立统计学,意在考察人类生活诸现象的数量过程中的规律性,这对于地球人口状态的地理观念是有意义的。马尔萨斯著名的人口运动的理论,在《人口论》(Essay on population)的第二版中,几乎变成了一部地理学著作, 因为在这部著作中,为了证明他的理论,他详细地研究了全球各国的人口运动。国民经济学理论更严格的体现,尤其通过亚当·斯密的巨著(《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 Untersuchungen ber Natur und Ursachen des Reichtumsder Nationen, 1776 年出版),为经济地理的考察创立了基础,这类研究当然是后来才活跃起来。

关于人类从属于自然的见解,有两部著作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孟德斯鸠在他的《论法的精神》(Esprit des lois, 1748 年出版)里,重新提出了古代的即希波克拉底和亚理士多德的看法,而且用巧妙的方式加以发展; 赫德尔在他的《关于历史哲学的观念》( Ideenzur Philosophie der Geschichte, 1784 年出版)中,根据对人类的一般考察提出一个世界史的纲要,其中十分注意地理的条件。以上两部著作,对十九世纪的地理学产生重大的影响。

对于科学的体系具有特点的是,一般地学和描述的地理学或地志并行不悖,甚至更甚于前一时期。

普通地学往往也称为地球理论或地球自然史,在布丰的著作里是他的自然史大作的一部分(1749 年)①;但是,多数人都是用专著讨论它。荷兰人吕洛夫斯的书(1750 年)②,从它的全部编排看,是把狭义的地球诸现象和宇宙的诸现象划分开来,从而清楚地表现出是附和瓦伦的作法。但是,在瑞典人托·贝格曼的书里③,这种区分便没有了,材料是按照自然界排列的,此外还有一个特别部分讲述地表的变动。在吕洛夫斯的书上缺少有机自然界这一部分,贝格曼则纯粹从植物学和动物学角度研究有机的自然界。在主要论点上,哥尼斯堡哲学家康德的有名的《自然地理学讲演》基本上是赞同这两部著作的,不过这些讲演也牵涉到人类,并且以附录的形式写了一个简短的地志①。

① 1796 年第三版的第一卷至第三卷。

② 《关于地球的数理的和自然的知识导言》

(EinleitungzurmathematischenundphysischenErkenntnisderErdkugel),德文版是由克斯特纳译的,1755 年出版。

③ 《关于地球的物理描述》《PhysikalischeBeschreibungderErdkugel),1766 年出版,德文版出版于 1769 年。

① 《自然地理学讲演》(VorlesungenberPhysiscbeGeographie),由林克编辑的版本 1802 年出版,由格丹新

整个看来,地志学仍然徘徊在旧的道路上,着重描述地区和国家。统计数据和地点的记述占主要成分,原因的阐述几乎完全没有。可是,仍然有相当的进步。比申格的《大地新记》 (Die neueErdbeschreibung),初版在 1754 年,重版过许多次,但全书一直没有完成。正如著者所特别声明的, 这部书绝不随从陋习,抄袭他书来拼凑,而是探究材料的本源——专门著作, 虽然有时也几乎一字不漏地抄录这种专门著作,此外也探究深惜各地情形者的一些文字报告或口头报告。在序言中,比申格提出促进对于上帝的认识, 即以维护辩神论为该书的第一目的;但是,除此以外,它好象对于许多行业都有实际的用处,而对于其他各种各样的人却是一种有益的消遣。这本书非常简短地概述了一般地理学以后,立即转到地志方面,而且几乎完全集中到国家学和地形学;虽然不缺少对文化的考察,但是完全处于次要地位。比申格这部书是十九世纪前半期以及中期后出版的许多著作的典型,这许多著作,按照它们的内容,大多数是地理学和统计学的手册。这两种科学的密切结合,从主要点看要回溯到比申格,我们经过甚大的努力才摆脱了这种结合。

加特尔埃尔在他的可惜没有完成的《地理学纲要》( AbriB derGeographie, 1775 年)一书中,也表现出某些进步,他根据布阿歇的见解,把对山川的深入观察放到地志里,也把地方的分界用到山川方面,代替一直用到这时候为止的政治界线,这就提出了自然区域代替国家作为地理单位。遵循他这种道路的要推措伊内,他的《地学》(Gea,1808 年)加了下面这个副标题:《科学的大地描述的尝试》,这些书都是向卡尔·李特尔的地理学的过渡。自然,这种研究的内容还非常贫乏;除了山川,对各地区的其他自然情况几乎还没有注意到,也缺乏地志的综合观察旅行记一类的书籍增加了很多,出版旅行记大丛书是这个时期的特点,这时候在英国、法国以及德国,都仿照较老式的哈克柳伊特丛书的形式出版了旅行记大丛书。1747

—63 年,就开始出版了四套这种丛书。此外还有一些单独的著作。特别有价值的要算尼布尔、帕拉斯和福斯特尔等人的旅行记;它们的内容比大多数先前的著作都更丰富,但是大都拘泥于细节,很少进而概括一个地方的总特征, 而且在描写中还有些模糊不清之处,颇流于感伤,正如当时文学作品的情调。

地理教学有了新的生机;夸美纽斯和卢梭的影响发生了作用。我们可以把赫德尔在学校所作关于地理学乐趣的演说(1780 年)看作一个纲领。地理教学主要在两个地方进行得最有成绩。古茨穆茨在扎尔茨曼建立的施内芬塔尔学校任教,卡尔·李特尔从他那里第一次受到地理学教育;托布勒和他的学生亨尼希在伊费尔滕地方裴斯泰洛齐的学校里执教,但是,他们好象已经从李特尔那里受到深刻的启发。

编的版本于 1922 年在莱比锡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