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人类

人类也作为生物出现在我们面前,而且人类具有高等哺乳动物的一切特性;但是由于形成了更为丰富的精神导致极其重大的区别,人类几乎完全独立于自然界之外,成为和自然界同等重要的考察对象。我们对于精神与自然的关系无需多作讨论,对生命与无机自然界的关系也是如此。关于这种关系的各种各样的形而上学观点,几乎不会触及地理学的看法;只是地理学的观点必须防止过分强调它们的区别,以致象经常出现的那样忽视人类和自然之间极大的相似之处。

按照生物的种源和生物的生理或生态的形成来进行的对生物的双重考察,也适于运用到人类方面。

当然,种源的差别要小一些;因为(这是我们对具有遗传特性的人类种源宗系的称谓)并不相当于动物的种、属,而相当于动物的亚种,这几乎是把习惯或者生活方式的特点即生态的适应特点也用来进行区分了。诚然,地

① 我也知道,近代的植物地理学者都反对用植物群落这个词,从文字上说,这个词也不美;但是我觉得, 所有建议使用的词都代替不了这个词,除了植物群体(Bestand)这个词,但植物地理学者使用这个词却是表示另一种意思。“生活集合体”这个词难于表达出植物群落的地方性。

理学必须尝试理解一个地区的居民所属的种族;因为即使我们只是想把人类视为景观的点缀,也要区别住在那里的是白种人、黄种人还是黑种人。种族的特性会达到怎样的程度,它们对不同文化的形成起怎样的作用,这是一个争论的问题,它强烈地激起人们的感情。公正的科学考察不宜于随便把民族的性格特性视为种族特性,而要从这种种特性中认识对环境的生态适应,关于种族对文化发展的作用,则不象那些争吵家们给予的评价那么高。

但是,人类的生态适应所采取的形式不同于植物和动物。只有在人类时代的早期,生态适应才象动植物一样实现在自己的身上,以后则体现在他们的文化中;因为随着时间的进展,他们拥有了各种衣服、住房、器皿、工具和武器,他们凭借这些东西保卫自己,抵抗自然侵袭,并对自然进行改造, 逐渐掌握自然,但是他们必须把这些东西和自然协调起来——这里“自然” 这个词是就其最广泛的意义说的。

人们可以把文化的事实分成两类。一类是在人与地区自然界直接关系中表现出来的种种现象,另一类是组织形式和集群形式。

属于前一类的首先是聚居,它总是和地区面貌不同程度的改观联系着, 在景观中比其它事物更为明显地显示出来,另外从方式和发展程度看,它是地区的自然界所决定的。作物和家畜从一个地区传播到别的地区,也可以列为地区改造的事实。

就数量方面来理解人口与对聚居的理解存在极其密切的联系,它们其实是问题的两个方面,因为人口的数量和聚居的程度是平行发展的。因此,长期以来人口密度就是地理考察的一个受重视的对象;但是,人们往往过于孤立地来理解人口密度,过于忽视人口的流动(包括所谓自然的人口流动和迁徒);人们确实只能从人口的流动中了解它的状况,地理的因果关系是在人口的流动中起作用的。当然,在找不到人口统计数据和地区自然情况之间的联系的地方,地理考察就只得相应地停止进行。

人口是分布在聚居点中的,如独立的居民点、农村和城市,正是聚居点的种类和分布在地理学上特别引人注意并具有特点,因此首先吸引地理学者的注意。如果过去地理的研究归结为对城市的详尽描述,而且这些描述着眼于艺术史和历史的往往多于地理,那么可以说科学地理学的研究是长期过分局限于地点的位置,到了最近时期才着手搞居民点的经济类型、轮廓、建筑式样、整个的管理制度,或者换种说法是着手居民点的生理学和形相学。

关于交通的考察常常也是片面的。居首位的是道路,它们已经是一种地形事实,出现在地形图上,成为景观的一部分;古代的地理学就已经把道路的方位和居民点的位置一起包括进去了。相反,人们却比较少注意道路的状况,它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地面形状、水流和气候,另外也取决于现成的建筑材料:对各个地区的特点很具有特征性的运输工具的特点,虽然偶尔在地区描述中曾有提及,但是,却是在以后才得到系统的概括。甚至铁路的建筑和经营也能反映出地区的自然环境,但是,在这方面地理学当然必须防止把组织和运营的细节纳入自己的范围。

关于一个地区的经济生活取决于它的自然环境,或者至少是受它的自然环境制约,这是不言自明的。固然这是一种人类的活动,但是这种活动必须适应自然环境。它和聚居及交通也有密切的联系,以致缺了这方面就不能理解另一方面。近来经济地理学越来越成为地理学的受重视的部分,但是它过分经常地陷入这种错误,即阐述产品和经济形式的地理分布——这本应是地

理生产和经济学的任务——却不去研讨地区和地点的经济特征。它也必须防止离开地理的基础,把经济的经营和组织方面的细节纳入它的考察范围,这些和地区的自然环境只有很少的关系。经济生活的事实是由农业生产、矿业、手工业和工业、商业和消费组成的,它们以不同的方式取决于自然环境,并表现为地区的特征。但是,在工业和商业中也存在对于自然环境的高度的依赖关系,某些经济地理学者忽视这种关系,这是方法论的错误。

消费导致我们接触生活方式、物质和精神文化的各种现象:卫 生和保健, 粮食,服装,住房和家具,劳动,体育和娱乐等活动,精神和道德的教养, 宗教和科学、文学及艺术财富。对于所有这些现象,地理学还未能有足够明确的态度,亦即还没有在要么过于详尽地描写它们与地区自然情况几乎无关的方面和要么完全略去它们这两者之间找到正确的折衷办法。许多细节,特别是精神文化的细节,肯定不属于真正的地理学考察范围;但是,许多别的事实则和地区自然情况(既和地区的生产潜力也和自然的要求特别是气候的要求)有如此明显的关系,以致任何地理的表述缺少这些事实就是一个大缺陷。

人类现象的另一大类是社会化的形式:民族、宗教、国家。虽然它们在景观中不起或者只起微小的直接作用,却仍然是地方的主要组成部分。

不要把民族和种族混淆起来。民族不是种源方面的事实,而是历史的变化过程以及共同的感觉和思想所形成的集体。它们大都是有共同语言的集体;但是,人们不应把共同的语言看作民族性必不可少的特点。这些集体可以说总是形成在共同的居住区域,从而它们已经表现为地理事实,地区位置和地区自然情况直接或间接地造成了它们的大部分特征,它们又反过来以自己的特征影响该地区。

与民族相比,人们可以说国家在地区图景中体现较少,而对地区的性质则作用较大。它的第一个并且是最为显著的地理特性是它的伸延,这在大部分地图上都通过国界或者通过国土的着色而得以突出。政治地理学的注意点也首先针对由此而产生的相对于自然情况以及其它国家的面积和位置这些事实。领土本身的划分不那么重要,但却被科学过分忽视了。这一点更适用于国家的政治特性,这种特性是由地区的自然情况和它的居民结构造成的,而且既反映在它所努力的事业也反映在它的力量中。

宗教除作为精神文化事实外,也作为社会化形式和组织形式而受到注意;它和民族及国家一样也是空间的现象,由于各种宗教相互对立,它特别在过去时代具有重大的世界政治意义,所以也具有重大的地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