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固体地表地理学和地质学

居第一位的是固体地表。虽然我们不象个别地理学者那样(参考第二编第三章第二节)赋予固体地表以过分的优先地位,认为唯有它构成地理学的真正对象,别的自然界和人类统统都只是附属物,并且要在它们对固体地表的依赖关系中去理解,但它确是第一个最惹人注意的事实,没有它,别的一些地理事实就简直无法理解。在古代关于地球的记述中,即使在近代也一样, 地理考察完全局限于固体地表的外部形状,对于固体地表只是作些描述工作,从它的作用去探索它,却不去阐述它的因果关系。个别较年长的地理学者,尤其是军事地理学者,现在仍然持这种态度。但是,地理科学已经在两个方面超出了对固体地表的地貌学的理解。一个方面是理解的内容扩大了: 虽然高和深、平和不平的交替这类地表形状是最重要的现象,可是物质的组成,即岩石和土壤对于灌溉,植物界和动物界对于定居和人类的经济生活,

却也产生很大的影响,各种过程如火山活动、地震和山崩等等对人类生活也起着重要的作用,固然布克莱过分夸大了这种作用。第二方面是由于在佩舍尔和李希霍芬的领导下进行了因果关系的考察①。永远只有当人们对现象不仅进行记述而且给以解释时,知识才可能是完全科学的。只有因果关系的理解, 才会给感宫的无限复杂的直接感觉带来秩序和某种程度的统一性,并且使得有可能在思想中掌握这些感觉和把它们转变为精神财富。制图的大地测量一向不理会对地形的因果关系的理解,现在也已经认识到只有具有地貌学的理解才有可能取得优异的地形测量结果,因为只有这种理解地形学者才会正确地掌握地形。由地貌描述到地貌学的进步是地理学最重大的进步之一。相反地,有一个时期夸大了地貌学并过分地突出了它,这也没有多大关系,新的成就往往会带着夸张气氛,因为这时谁都想尽力填补科学中已变得很明显的空白。在达到这个目的以后,地貌学又完全可以退回到一个比较低的地位; 只是现在不应过分地反对它,而这种迹象似乎已经有了;因为这个重要部分要是又萎缩下去,或者完全转移到别的部门,对地理学将是一个重大的损失。谁要是曾经钻研过李希霍芬的《中国》第一卷中关于中亚细亚土壤构成和黄土的章节,他就必然会认识到,关于民族迁徒和定居情况的理解也因而得到了多么有力的促进。反之,在拉采尔文集中的教材上,人们会反复地感到缺乏更深刻的地貌学钻研,这种钻研本来可以导致更深刻地理解土地对人类的作用。人们可以责难几十年来流行的对地貌学的夸大;但是,如果象现在偶尔出现的那样完全不去提地貌学,那就是不分青红皂白了。

对固体地表进行这种在两重意义上说更为广泛的考察时,地理学一方面和地质学接触,另一方面又和土壤学的几种独立学科、独立的地貌学以及独立的火山和地震学接触。

实际上,首先和地质学接触是重要得多的事。这种接触并非总是友好的; 曾经存在过某些边界争端,特别是在我们德国,地质学家们虽然没有从地貌学的角度做过什么工作来理解地表,却认为在这个领域中进行地理学的工作是侵犯了它的工作领域。他们指责地理学者工作中在初期不可否认地存在着的某些表面性毛病,这种表面性来源于很多人尚缺乏足够的地质学基本知识就去着手解决这些问题;他们使用了并不怎么风趣的戏言,说地理学并非有关地球表面的科学,而是关于地球的表面的科学。只是他们忽略了地貌学的最重大进步应归功于地理学家,并且他们自己对土地构造的形相及其气候和植物地理条件也缺少严格的理解。地理学者大都很快填补了自己知识的空白,而许多地质学者至今还缺乏较深入的地貌学知识。个别的特别是老的地质学者受狭隘眼界的限制,今天还在大吹战斗的号角;但是从全面看,一种睦邻关系已经形成。两门科学的代表人物都看到,他们在研究工作中必须互相支持,但他们研究目标是不同的,两种科学的知识从一个共同的基础出发向着不同的方面发展。

地质学就其性质说是地球历史;今天的地表事实对它来说是用以揭示地球历史的证据。长期以来,它只限于研究岩石和化石、层积情况和变化过程。最近才把地表形相纳入它的研究范围,因为它踏着地理学的足迹认识到,不仅某些地表变动过程,而且那些内部过程如固体地壳的普遍隆起和下沉也只有通过研究地表形相才能搞清楚,或者这种研究至少同研究岩石和层积情况

① 戴维斯责难德国地理学满足于描述工作,而自认为是他自己把解释引了进来,那是没有道理的。

一样,对于形成见解会提供宝贵的帮助。但是从整体看,如果人们着重科学研究而抛开实际的运用,则对地质学来说内部构造比地表更重要,岩基比土层更重要。除岩石学和逐渐变成为一种真正的历史的地质学的地层学外,作为关于固体地壳内部构造学说的构造学,也成了地质学的一个受重视的研究领域,它也是从地史这个角度上来进行的,因为对构造学来说老造山运动的理解同样重要,甚至比新造山运动更重要。所谓古地理学,即对于过去的地质时代作地理的表述,是和地史学结合在一起的,应看作是地史学的一部分; 因为虽然它的理解方式是地理学范畴的,但它却不仅取村于地质学的研究工作,而且是为地质学服务的。

地理学也必须从固体地壳的内部构造出发;但是对地理学来说,这种内部构造并不是地球历史的一个纪念碑,而是理解固体地表现在的形相和现在的性质的基础。如果地理的表述集中于某一个地方的地质发展史,那将是一个方法上的错误;地理学更多地是把内部构造看作既成的事实,若非对认识绝对必要,它不去进一步探索这些事实的产生。它踩在地质学的肩膀上,用感谢的心情领受地质学的研究成果。它的全部兴趣和它本身的研究工作,首先是从形相和性质方面研究地表的现状。它所研究的是地区和地区、地点和地点之间的差别,这正是由于固体地表的形相和性质对于一切别的自然界和人类都具有基本的意义。

可是在一般地理学的文献中,地貌学①多半还是采取系统科学的形式,即考察形相本身,而其产状和地理分布只作为它的特性出现。这种表述还没有正确地认识到真正地理学的任务。即使在这种形式上,地貌学也有生存权利; 但是,它类似土壤学是一门独立的学科,对于交通技术、军事故略和战术等具有重要意义。对地理学,它在这种形式上则是一门辅助科学。真正的地理学的考察是从空间开始的,它的问题是:在地球上各个不同地点,固体地表具有怎样的形相?这些形相对于地理学来说,永远是景观的组成部分;而且必须这样来理解它们,这些形相决定于构造和气候,必须看作植物界、动物界和人类生活的基础。

同样的看法自然也适用于地理学怎样去理解岩石、矿物和土壤种类,虽然情况的发展正好倒过来;矿物学、岩石学和土壤学一开始就是系统的科学, 后来才被地理学用作辅助科学。建立土壤地理学是李希霍芬的功劳,矿物和岩石也必须比以前更多地吸收到地理学的考察范围中来。它们是景观的形相学和生理学事实,是内部构造和气候作用的结果,是植物界和人类的经济生活、农业以及采矿业的基础。不能把它们作为偶然的事实,事后才零散地洒到经济地理的考察中去,而是必须在自然地理学中考察固体地表时就尽可能地包括它们的分布和扩展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