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人类地理学研究

人类地理学也不应象过去那样,致力于不扎实的、缺乏可靠基础的考察工作,而是必须有真正的研究对象,这种研究涉及地理学确实可以掌握的关于人类和人类文化的各种现象。正是在这一点上,人们必须特别注意防止超越描述(即确定事实)这个阶段,防止没有这种可靠的基础就立即进入原因的理解。

在文明国家里,关于人类地理现象的知识比关于地区自然界的知识,还更多地建立在有组织的国家的编写、测绘工作上。地形图就已经是包括居民点、道路、森林分布和垦殖结构的地图,从而提供了丰富的人类地理学资料。此外还有人口数字和经济生产同商业的统计图表。但是在另一些国家里,从事旅行的地理学者就必须亲自观察,在他绘制的地图上填上聚居情况和道路,对人口加以估计——拉采尔很强调这一点,力求通过自己的观察和调查来掌握经济生产情况和商业情况。在国民经济中直接观察几乎完全作不到, 调查也不会起到那样大的作用,某些对地理学也颇重要的情况只能通过询问才会了解到,但是必须处处用调查来补充观察工作之不足。

研究文献要和观察及调查结合起来。必须阅读该地区中以前的漩行家所作的记述,研究记述所附的地图,必须利用专门科学如人类学、民族学、国民经济学等等的经验,必须从历史作品中熟悉这个地区的历史,不仅是这个地区的政治史,还要熟悉它的聚居和经济生活的历史,才能够对它的现在得到充分的了解。

因果关系的研究必须基于这样的前提,即确实存在一种因果关系。这种前提在自然地理中是显而易见的,而在人类地理学中则完全不是普遍承认的。因果关系的研究一再地在求救于人类自由意志的情况下结束,这就是说, 人类的决断以及从属于这种决定的情况都是没有原因的。不能先验地决定世界观问题,不管是宿命论还是自由意志论;但是,找出因果关系是科学研究的要求。科学研究必须尽可能地寻求因果关系的知识,如果沿着已经采取的路子达不到目的,它必须尝试另一条路子。不能让奇迹、偶然、任意作为天

外飞来的救星来干预。只有我们(参阅第四编第四章)搞清楚了人类的地理现象中因果关系的特点,才能完全懂得解释的方式;这里只能附带提一下。它将不会象长时期以来那样,是人类中心目的论意义上的目的论,人类中心目的论从科学的意义看绝不是什么解释,解释必须针对着起作用的原因。这种解释也不应该卷进关于人类意图和行动这种只有历史小说才能解决的混乱中,而是要牢记关于目的世代交替的规律,尝试把人类的地理现象置于和地理条件的直接关系之中,这是出于确信这些条件最终将战胜纯粹的任意行动和偶然性而会得到贯彻。

人类地理学的研究往往是在和人文科学研究中相同的意义上运用演绎法;更正确地说就是它存在于解释之中,这里“解释”的词义就象我在前面已经指明的那样。人们把人类现象和地区自然界的某一种突出现象联系起来,并说后者可能是原因;人们仿佛置身于那种现象之中,并想象那就是原因所在。象“南方人情绪的欢畅是他们天空晴朗的结果”这类格言,就是根据这种方式产生出来的。佩舍尔已经对此进行了尖锐的我认为是过分的批评,拉采尔也有理由地责难了这种研究方法,他说,“比较并不是解释”。虽然有这种疑虑,但是人们却不可以简单地放弃解释;因为许多人类的地理现象太错综复杂,以致人们至少目前还不能用较严格的方法来处理。但是在解释之前,永远必须先精确地确定事实,并把它们分解为各个组成部分,而且永远必须把这种解释用比较的眼光和其它地区联系起来。上面已经提到过,科尔在他关于交通和人类定居的书里(1841 年)作了一次比较严格的演绎法尝试。启发他这样作的自然是所谓占典国民经济学的演绎法理论,而且不能否认,他从而开创了一种更为严谨的观点。他提出的规律固然往往被别的原因所起的作用所掩盖,但是人们用基于地形原因的关于地点位置的解释来反对科尔,在我看来其间却并无矛盾,而仅是一种补充;因为科尔不会设想,他从交通出发所作的解释会包括所有的定居点。在国民经济学的文献中, 例如在谢夫莱的《社会体的构造和生活》(Bauund Leben des Sozialen Korpers)和扎克斯关于交通的书中,或者在韦伯关于《工业区位》(Standorte der lndustrien)的书中,我们就碰到了关于交通和地点位置或者与此相联系的关于工业布局的类似的运用演绎法得来的观点。这些文献中的这种观点要更为深刻,却可能更不符合实际情况。在人类地理学中,演绎法考察可能还会有很长时间是处于准备阶段,情况大致就象拉采尔或者我关于自然对人类所产生的作用的分析那样。

佩舍尔在他对于李特尔学派的批判文章里,首先强烈地要求进行比较的考察。但是,他本人却运用得很肤浅,在比较之前太少分析现象,甚不重视地理学中的历史因素,而李特尔已经正确地指出过这种因素。一种自然现象不可能在任何情况下对人类都产生同样的影响;相反地,其影响随着文化的进步而变化,说明这个道理的最令人信服的例子是海、特别是大洋对于交通和一切从属于交通的现象所产生的不同的影响。因此,人们只能在其他条件相同或者类似的情况下来比较自然界的影响。比较的方法将总是在统一的地区(即文化情况一般,那里人对自然界所处的地位可以视为是相同的)取得最大的成果。如果基于自己的包括一切情况的观察,比较工作也将会是最可靠的。它不能只限于研究地图,至少必须增加文献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