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洪堡和李特尔重建地理学

空间知识最重要的扩展是在两极地带。

在欧亚大陆的北部知识的进步不大显著,在北美洲的北部地方却向前迈进了一大步。这里到了 1632 年,发现事业便陷于停顿状态;在此期间,虽有若干继续向前推进的尝试,但却成就不多;当库克在他第三次旅行中发现北美洲向西伸展非常远以后,便可知西北通路必定是更困难的了。再次唤起研究极地的兴趣的功绩应属于英国人巴罗夫,也几乎只有英国探险队努力进行这个工作。第一次的探险工作(1818 年),由罗斯和帕里率领;它只是重复了戴维斯海峡和巴芬湾等旧发现。但是,第二年(1819 年)帕里便已穿过兰开斯特海峡进到西经 110 度,即到去白令海峡路程的一半,紧接着的一年更西达班克斯岛;以后几年继续进行的工作没有获得什么新的成绩。罗斯的新旅行(1829—33 年),除了一些地形的发现,还达到了北磁极。美国海军舰长弗兰克林以前曾完成过大陆北部的一些施行,于 1845 年开始了一次北极旅

行,他和他的全队士兵都死于施途。但是,从 1848 年起派出去寻找他的那些

探险队,却大大地增进了知识。马克克柳里于 1850— 54 年由白令海峡出发, 到达梅尔维尔海峡,是大陆最北端的地点,帕里曾从东面达到这里,他接受了为发现西北通路而颁定奖赏。黑耶期于 1861 年到了巴芬湾的北方,直达北

纬 82 度附近,他的旅行可以称作这些发现事业的结束。

在南极地区知识有类似的进步。在库克远离澳洲大陆到达高纬度地方的航行以后,考察工作便陷于停顿。但是他关于海豹等丰富资源的描写,却吸引了渔船出航到那些南方海洋去。1819 年,即帕里在北美洲北部继续向西推进的同一年,俄国舰长别林斯高晋作了第一个新的推进。1821 年,他在亚历山大地发现南极大陆的第一块地方。1824 年,捕鲸人威德尔继续向南推进到远得多的地方,但是没有碰到陆地。巴莱尼,乌尔菲莱,尤其是美国人威尔克斯发现了几块新陆地,当别人都相信南极是一个群岛的时候,他首先主张南极大陆的存在。由罗斯率领的不列颠极地探险队成绩最好,因为他作过他伯父约翰·罗斯的随员,在北极地方已经取得了很多经验(1841—42 年)。他发现了南维多利亚地,并顺着它驶入向南面凹进的海岸,在这里望见两个高火山,他以他的船名“埃里伯斯号”和“蒂罗尔号”命名这两个火山;但是,一个巨大的冰障挡住了继续前进的道路。他的第二次和第三次的旅行, 成绩都很小。参加这些旅行的还有著名的自然研究者如胡克尔等,他们显著地扩大了对极地自然界的知识。以后,极地的研究便暂告停止。

在这个期间,亚洲的发现工作没有显著的进步。

但是,非洲内部的探索却有进展。这种探索,在十八世纪末期随着伦敦非洲协会的成立便开始了;自然,拿破仑的战争在这方面也引起了一度的中断。在北部,法国从 1830 年起侵占阿尔及利亚。也意味着地理知识的一个进步。但是前往苏丹的大型考察旅行,却是从的黎波里或是从西海岸出发的。1818 年,莫利恩发现了塞内加尔河和冈比亚河的源头。1822 年,登哈姆、克

莱佩尔通和奥德尼由的黎波里穿过沙漠,到达乍得湖; 1825 年,克莱佩尔通由几内亚海岸越过尼日尔河直到索科托。他死后,他的仆人兰德尔继续上溯这条河流。1830 年,兰德尔的第二次旅行证实了德国地理学家赖夏特的预测,即尼日尔河和在拉各斯地方入海的河是同一条河。这时候,非洲西北部大体上可以算是已经了解的地区。但是,更深入一点的知识,当归功于德国

人巴尔特在四分之一世纪以后的旅行。1849 年,里查尔德松、奥弗尔韦格和巴尔特率领的探险队,由的黎波里出发,穿过撒哈拉沙漠到达乍得湖;前两个人都由于旅途艰苦而死亡,巴尔特独自领导探险队继续前进,途中他考察了中部苏丹,直到尼日尔河北套边的廷巴克图,然后南进到索科托,于是和从西方出发的考察连接起来了。

其间,阿里①把埃及的统治伸展到东部苏丹,1823 年建立喀土穆城,从而为发现旅行和考察旅行创立了一个基地,后来也确实作了很多次旅行。于是现在知识的圈子也包括进了阿比西尼亚。

德国的传教士克拉夫和雷布曼开始在东非洲活动,他们听到了关于内陆有大湖和雪山的消息,这种消息在古代末期已经有过模糊的报告。这推动了重要的发现旅行。1855 年,布尔通和斯佩克由巴加莫约到坦噶尼喀湖,斯佩克更进至乌克雷韦湖,他给它加上了维多利亚湖的名称。1860 年,他和格兰特重到这个地方,并进至阿伯特湖②,确定尼罗河由这两个湖流出;一封骄傲的电报向世界宣告:尼罗河的河源问题解决了,却没有考虑到,真正的尼罗河源头还没有被发现。在返回喀土穆的途中,他遇见巴克尔正由喀土穆出发, 要到大湖去。

南部非洲的知识也有了大的进步。英国占领开普地以后,许多布尔人向内地迁移,因而欧洲殖民的区域和地理知识的范围都向北推进了。若干发现旅行,如利希滕施泰因或布尔歇尔的旅行,都走在布尔人之前或者比他们前进得更远。但是,英国的传教士利文斯通却获得了发现的最大功绩,如果不说他是最伟大的非洲旅行家,起码也是最伟大者中之一。他由南方出发,于1849 年到达恩加米湖,1851 年到达赞比西河,然后到达临西海岸的罗安达,

由此返回赞比西河,沿河下行, 1856 年到达克利马内。这是第一次横穿非洲,虽然还是在非洲比较狭窄的地方。

发现工作也进入了澳洲内部。1813 年越过了蓝山①。但是在山的那边不久便遇到了很大的困难,虽然和非洲的情况不同。澳洲内部,从卡奔塔利亚湾和斯潘塞湾联线以西,大部分是一片人烟稀少和缺水的灌木草原,也有一部分是沙漠地带,这使向前推进的工作遭受极大的困难,而且也没有什么引诱人的东西。最重要的旅行,是和斯蒂尤尔特、米特舍尔、失踪的菜希哈特、埃伊雷和斯蒂尤阿尔特这些人的名字联系着的。

在北美洲,由东海岸出发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的殖民事业,十八世纪末期便越过了阿巴拉契亚山脉。而这时候,若干考察队已经更向西进了;路易斯和克拉克在 1804—06 年发现了密苏里河的源头,越过落基山脉到达哥伦比亚河和太平洋,皮克考察了落基山脉。移民事业初期进展缓慢,大约从三十年代起,即在到达了茫无边际的大草原的时候,便更迅速地向西推进了,可是接近了干燥地带的边缘(西经 90 度和 100 度之间)后,又不得不暂时停步。不过到了四十年代,先是得克萨斯,接着是南部科迪勒拉地区和加利福尼亚, 都落到了合众国手里;从西班牙殖民时代以来,它们原来都是属于墨西哥的。因偶然的幸运而在加利福尼亚发现了金子,于是移民象潮水一样蜂涌来到这里,并从这里向外发展,进入科迪勒拉地区,以专门寻找金银。这样,空间

① 当时土耳其驻埃及总督。——译者

② 阿伯特湖现名蒙博托湖。——译者

① 蓝山在澳大利亚的新南威尔士州,悉尼的西面,高达 1230 米,有深谷,称为蓝色的卡通巴山。——译者

的知识便扩张到大陆的广阔地带。但是,准确的测量和考察却是此后的事情。南美洲的发现工作和北美洲的大不相同,是从各个方向齐头并进的,并

且在前几世纪已经有了很多大的进步。奥雷利亚纳下航亚马孙河,于 1540 年已经横穿了大陆的最宽阔的地带,同时也有人从拉普拉塔河出发,向北深入内地。以后的几个世纪都曾扩大了空间的知识,可是在地图上内地仍然留着相当大的空白,就是到了本时期,这些空白也只是稍微缩小了范围,例如由于朔姆布尔克在圭亚那的旅行和巴西境内几次内柯航行所得到的结果。

十九世纪的前半期是大规模科学考察旅行和典型的旅行记的时代。前一个时期也已经有科学旅行;但是其中最大的一些都是担负着天文学和测地学的任务,另外一些则偏重植物学、动物学或者考古学。具有重要价值的纯正地理学的旅行记,就几乎只有两位福斯特尔的作品了。这种新事业是洪堡的不朽功绩,当然他也从福斯特尔那里接受过极大的启发。他在中南美洲的大旅行中开辟了新途径,除了天文学的观察和自然史材料的搜集,还包括了各地方和它们的居民的整个特性,而且采用很出色的方式加以描写。他的范例产生了有力的影响;以后几十年的大施行家,都不满足于从事天文学的确定地点或者自然的考察,搜集矿物、化石、植物和动物,而且整个地理解各地方的自然情况,时常用诗一样美的文字描写这些情况。

象上世纪两位福斯特尔参加库克的第二次旅行一样,这时也有些学者参加许多海上考察队,他们把所得的印象报告给我们。由科策比舰长率领的一次俄国人的航行(1815—17 年),便有诗人沙米索参加,他是一个法国的流亡者,但是他完全变成了德国人。吕特克率领的另一次俄国航行(1826 年), 有飞禽学者基特利茨参加,他关于堪察加的记述享有盛名;普鲁士海上贸易公司的一只船的航行(1830 年),有植物学家梅延参加; 1826—30 年,英国舰长菲茨罗伊一次专作海岸测量的航行,有青年自然研究家达尔文参加, 他从这次旅行带回来极丰富的科学收获,以及对于他划时代的理论的启发; 地质学家丹纳,参加了威尔克斯的美洲考察队。

在欧洲,只有极北地方还可以进行大的考察旅行,剩下的大陆部分则已为局部的研究所解决。典型的旅行,主要有地质学家布赫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旅行(1806 年),以及后来他到加那利群岛的旅行(1815 年),施伦克在俄国欧洲部分东北部的旅行(1837 年),黑尔默森在乌拉尔山的旅行。埃曼于 1828—29 年穿过整个西伯利亚。米登多尔夫在西伯利亚北部和东北部的旅行(1842—45 年),从科学上看成就较多,是最重要的科学旅行之一。三个柏林科学院院士——洪堡、埃伦贝格和罗泽——受俄国政府之命到阿尔泰的一次旅行,固然没有发现什么未知地方,但是却推动了洪堡创作他的关于中亚细亚的名著。俄国的考察也伸展到高加索地方和亚美尼亚,为俄国人服务的德国人阿比希考察过这个地方的山脉构造。

在其他小亚细亚地方的旅行,大部分都带有考古性质;对巴勒斯坦考察得特别详细。欧洲人的考察还未能进入中亚细亚,就是中国,也是在本时期末为欧洲人开放了几个港口以后,才为世界所知道。西博尔德报道了关于日本的消息,他以荷兰使馆医生的身份到了日本。前印度在英国统治之下,就科学的所有部门都进行了专门的考察;值得提及的是施拉京特魏特兄弟和植物学家胡克尔的一些旅行,后者考察过喜马拉雅山的植物。后印度的大部分仍然还在闭关状态。在荷兰统治下的东印度群岛考察工作做得格外积极;尤其是德国的自然研究家容格胡恩在爪哇和苏门答腊所作多方面的非常侧重地

理的考察,以及英国人华莱士所作成为动物地理学基础的动物学的工作,都是第一流的成就。

安静的科学研究只有在非洲个别地区能够进行。在埃及和努比亚,东部苏丹和阿比西尼亚,科学旅行家的数量最大,其中著名人物有鲁塞格尔、召佩尔和霍伊格林等。大发现家中尤以巴尔特堪称科学考察旅行家。

在澳洲几乎还没有科学的考察,奇怪的是北美大陆也只吸引了很少的科学旅行家。

南美洲则成为很有诱惑力的地带。居于首位的是洪堡的大旅行。1799 年他访问了加那利群岛以后,在委内瑞拉的海岸登陆。他考察了北部的山地, 横穿利亚诺斯平原,上溯奥里诺科河,又回到北海岸。然后他访问古巴和墨西哥,并再次进入南美洲,旅行哥伦比亚(当时的新格拉纳达)、厄瓜多尔和秘鲁北部。一般地理学的两个分支学科即科学的气候学和植物地理学的建立,当归功于这次旅行,不仅如此,它还带来了许多光辉的地区记述,我们在以后的章节中将可见到,这些后来都成为自然科学地志的典型。

洪堡旅行后不久独立斗争爆发,长时间地妨碍了科学的旋行。但是,以后南美洲所吸引的考察旅行家比其他大陆都多。这里只提出其中最突出的几个。按照时代和地位而论,当首推两位慕尼黑的自然研究家斯皮克斯和马齐乌斯在巴西的旅行(1819—20 年)。在他们以后有植物学家珀皮格,他旅行到智利和秘鲁北部,然后下亚马孙河(1826—32 年);还有丘迪,他在秘鲁

(1838 年)、后来在南美洲东部旅行过;朔姆布尔克兄弟也可以称为圭亚那的科学考察家。英国的两位自然研究家都曾在亚马孙河的低地工作过,一位是华莱士(1848—52 年),在他去东亚之前,另一位是巴特斯(1848—59 年)。两位法国考察家——德奥尔比格尼斯和卡斯特尔诺伯爵的旅行,则在更为南面的地方。

在这个时期,测地、地图测绘和制图的进步非常大。属于这一时期的, 德国有两次最重要的测度,汉诺威的测度由高斯指导,东普鲁士的测度由贝塞尔指导;还有在斯特鲁维指导下的大规模的俄国测度,以及大规模的印度测度。贝塞尔按照这些测度计算了他关于地球扁球体的长期认为是标准的数值。在大多数欧洲国家,这时主要由于军事的兴趣,因而都在军事部门的指挥下测定了精密的地形图,这种地图后来形成绘制测量过的各地区新的略图

(齐格勒、巴本、赖曼)的基础。各国的尤其是英国的海军船只,为了航海的安全都开始精确地测量欧洲以外各地的海岸。许多旅行家也着手用绘制地图的方法测定他们的路线;但是,这时候路线图所占有的地位还不如后来那么重要:因为它的测定和动植物的采集活动——这是当时大多数旅行家所注意的事情——难以兼顾。在用三角法测量过的其他各个地区,测高的数量仍然有限,因为水银气压计携带困难,轻便的无液气压计是到了本时期末才发明的。更好的地形表示法大多用阴影线法,即流行于专用地图,也使用于略图。大地图都汇集了地形的知识,如阿罗斯迈思的英国大地图,施蒂勒和基佩尔特的德国大地图,魏玛地方的大地图。

虽然地球物理学和地质学同地理学分开了,然而它们的进步对于地理学仍很重要,因为地理学需要它们的帮助,以取得它自己的成果。这里要提一下,对地球内部的解释的进步,归功于英国物理学家霍普金斯和德国化学家比朔夫。如果说法国伟大的动物学家居维叶建立了科学的古生物学,则布罗尼阿尔特和绘制了第一张大地质图的史密斯根据他的成就建立了地层学,于

是地质学的重心转移到地层学上。虽然它的进一步发展对地球上山脉构造因而也对各地区的地理理解十分重要,在这里却无须仔细地研讨。

具有直接的地理意义的,是对构成地表形状的过程的解释。本世纪初期, 因为认识到玄武岩是由炽热液态的岩浆形成的,火成造山说就压倒了维尔纳的水成造山说。布赫提出了喷火口隆起的理论。根据这种理论,他把德国的山脉按方向划分为三个山系;法国人博门特更进一步推演这种观点,试图证明山脉各种不同的方向相应于它们形戌的不同年代,并根据这种假说建立地球上山脉的一个体系。但是,火成造山说学派也已经开始衰败了。斯罗珀根据法国中央高原的考察反对火山隆起的存在,并证明一切火山都是因堆积作用而形成的。1830 年图尔曼在瑞士的汝拉山,1842 年罗格斯在阿巴拉契亚山,都认识了山脉的褶皱构造,大家也越来越认识到地壳因水和一般地说因地表过程所引起的地面形变。

造成固体地表形状的原因,直到这时大家都设想是剧烈的大灾难或者地球突变,按照水成论的假说是巨大的洪水,按照火成造山说的假定或许是地球内部的强烈变化。但是,在图林根的学者霍夫提出关于地表缓慢变化的概论以后,赖尔在一部基础著作《地质学原理》(Principles of geology, 1803—33 年)中,针对地球突变的假定论证了进化理论,它以缓慢的渐进的发展代替了地球的突变,或者换个说法,就是从当前的变化出发的现实论, 或者划一论,即估计地史中各个时代的变化有相同性。地质学对地表的现实变化过程,必须比对于过去更加重视,因为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就不可能理解地球的历史。动力地质学这个学科产生了,它和所谓自然地理学有密切的联系,自然也对地理学本身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英国作为这个研究方向的起源地,其典型就是最先注意到沿岸海岸研究工作;对河流、冰川、风的研究工作一般很少重视,或者不大注意。在这个时期还几乎谈不到系统地理解地表形态,谈不到固体地表的地貌学。由达尔文建立、丹纳继续完成的, 而为阿加西茨以及别人所反对的珊瑚礁理论,对于隆起和下沉理论有巨大的影响,但在学术界却处于颇为孤立的地位。

韦伯兄弟完成的波浪学说,潮汐理论的进步,尤其是威威尔的潮汐等时线的设计,以及雷内尔关于洋流的工作,对于海洋学都极为重要。内地水流的知识只有根少的进展。

气象学和气候学、地理学中涉及大气的辅助学科和分支学科,则取得更大的进步。但是,它们这时还是结合在一起进行的。1819 年,洪堡所画的平均年等温线是开拓性的,因为这个作法给我们提供了研究地球上温度实际分布的手段,从而越出数理气候带的范围。这是建立在乎均值上的统计气象学和气候学的开端。多费更前进一步,他绘制每个月的等温线,而且为了便于了解设计了等值线地图。随后又作了其它气候因素的相应表述。布赫由于绘制温度和气压图时加绘上罗盘针指示方向,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这种罗盘针使我们知道温度和气压受制于风向的关系。过去已经认识了有规律的风如信风和季风的原因;现在多费打算借风向转换的规则(1826 年)来理解高纬度地方不规则的风向变换,并由赤道的气流和两极的气流的变换解释天气。植物地理学的创立也要回溯到洪堡。受福斯特尔的启发,洪堡早年就已

经把注意力转向植物地理的研究,在他的大旅行中都特别致力于这项工作。热带的美洲特别适于研究植物随地形高度的分带,以及具有特殊的植被形相的原始森林和热带大草原。当他逗留在基多的时候,他写了一篇题为《对于

植物地理学的管见》(Ideen zu elner Geographie der Pflanzen)的文章,里边含有植物地理学大部分指导思想的萌芽。1807 年,这篇文章和关于昼夜平分地带自然情况的描绘一起出版。后来接着出版了他的《植物分布绪论》(Prolegomena ber die Verbreitung der Pflanzen,1815 年)和《对于植物形貌学的管见》(Ideen zu einer Physiognomie derGew chse)。这些著作往往受到植物学家不恰当的品评,他们在这些文章里只见到对植物界的一种美学评价,没有注意到形貌学是现象的外部表现,现在把它叫作生态现象。茎、叶、根的植被形相和感宫的直观所发生的联系,要比主要建立于花和果上的植物体系明显得多;但是,这些体系也显示出植物的生活方式及其对于生活条件的适应,因而就和自然亲族平等共存,且具有较大的地理意义。从它们的生态特性看,植物群落——用后来格里泽巴赫所给的名称——即分布在大片地区的植物组成,如原始森林、热带大草原、沙漠草地、草原等,它的地理意义还要大一点。特别是旅行家,如马齐乌斯、珀皮格、梅延等,继续沿植物地理学这个方向进行工作。洪堡对于植物随地形高度分带也特别注意,并企图把这种现象归之于温度的一定作用。以后瓦伦堡在拉普兰工作时,便应用这个方法理解植物的分布极限(1812 年),在以后的工作中又用以理解植物在瑞士和喀尔巴阡山分布高度的界限。在这些高纬度地方,事实证明取得年温度还不够用,人们感到必须追查到每个月或者至少每个季度的温度。另一方面,洪堡还完成了植物统计,即计算不同的科、属、种在一个地方的植物中数量的分配。一些记述一个地方植物的大型著作中,如布劳恩的澳洲植物,或者马齐乌斯的已西植物,更是继续完成了这种研究工作。德堪多的《植物地理学原理》(Geographle botanique raisonn e, 1 855 年出版),可以算作这个方向的终结性著作。略早一点(1846 年),福尔布斯研究不列颠群岛的植物时,曾注意到在较近的地质历史时代中海陆分布与现在不同。

动物地理学比植物地理学发展得略晚一点,而且也缓慢一点。到了四十年代,安德雷阿斯·瓦格纳才又继续拿起了齐默尔曼关于哺乳动物地理分布这个工作,并由气候和植物界所提供的生活条件解释这种分布状态。别人也追随着类似的想法,施马尔达用这个观点集动物分布知识的大成(1853 年)。华莱士在东印度群岛所作的开创性的动物地理学研究,是本时期末的事。据他的研究,群岛西部和东部虽然气候十分相似,植物界十分相近,但是动物界却全然不同。

由于对人类体质构造和语言的理解的进步,由于遍及各大陆的旅行,人类学和民族学到这时才在普赖查德领导下真正成为科学。上述那些因素也给民族地理学提供了丰富的资料。统计学也赋与它另一些宝贵的材料;因为在一切文明国家中这时都进行了人口调查,经济生产和商业也都有了统计资料。

对人类自身的地理考察,即从人类和各地区自然情况的联系中来考察人类,医生、政治学家、历史学家先前都曾发表过极好的思想,现在地理学也完全采纳了。取得这些功绩的是洪堡和李特尔,虽然他们所采取的方式不同。

洪堡喜欢并且有能力从因果的联系上去理解他在一个地方所见到的各种各样现象,把它结合起来成为一个整体,他这种嗜好和能力也施展到人类和自然的关系上。他的旅行记中的许多段落和章节都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在他论到新西班牙(即墨西哥)的著作中,我们所看到的这种对于人类地理的

理解却是最出色的,虽然这种著作并非真正的地志,乃是一种国家学,而且在许多方面都超出地理学的范围。洪堡的考察方法基本上是自然科学的,着重在人类对地区自然情况的直接依存关系以及它的适应。这个方法,主要得到科学旅行家的响应。

卡尔·李特尔的观察方法和洪堡根本不同。他的方法来自直接观察各个地点或者地方的少,来自总括的历史的概观的多;他的方法,狭义因果论的成分少,而相应于他的宗教观念、目的论的成分多;在他看来,地球是人类的学校,在这里,人类的历史按照预先安排好的计划而演变。这种见解最明显地表现在学术论文中。在这些论文中,他讨论地表的水平和垂直分带对于人类历史的影响,在讨论中领会和继续发展在古代例如在斯特拉波的著作中已经存在的思想。但是,我认为在最重要的一篇文章《地理科学中的历史因素 》 (fiber das historische Element in der geographischen Wlss- enschaft,1833 年)里,他分析历史过程中各种影响的可变性,从而超出了以前的范围。

历史学家如亨利·利奥、姆·东克尔、埃·库齐乌斯,国民经济学家如罗雪尔、克尼斯,都受了李特尔的影响,对历史和经济生活的自然条件给予特别的注意。但是,可惜人们必须说,这种启示仍然是个别的,而且大部分又消失了,大约因为这多半是宫于想象的思想,缺乏那种严谨的深入细节的完善性。当时地理学本身还十分缺乏广阔的外在基础,因而不能有许多人从事这种研究。门德尔松的《日耳曼人的欧洲》(Gennanisches Europa,1836 年出版),可算是历史地学中最好的著作,可惜后来太不适当地被遗忘了。对于历史进行最广泛的考察的是埃·卡普的一部书:《比较的普通地学》

(Vergleichende allgemeine Erdkunde,1845 年出版)。在这部书里, 李特尔和黑格尔两家的思想结合起来了。在克里克的许多文章中(1840 年) 也包括许多关于人类受制于自然的富有教益的阐述。不知疲倦的旅行家伊·格·科尔,在他的旅行记中收集了许多人类地理学的观察资料,当他在一部青年时代的著作(1841 年出版)中,从人类受制于地表的构造这一观点出发,对人类的交通和迁徒作了演绎法的考察以后,写了一些关于莱茵河和多瑙河的地理书;到了老年,他又转回到他喜爱的这个课题来,写了一部论述欧洲诸大都市的地理位置(1874 年出版)的书。卡尔·安德烈写了许多关于各个地区的专门论文,关于人类的地理情况在论文中占显著地位。此外, 1867—72 年,他写了一部极生动的世界商业地理学,可惜在别人订正的最后几卷和新订正版中失去了它这部书原有的精神。

由以上所述,可见地球知识的所有部门都有巨大的进步。地学的形成, 尤其是地理学的形成,也必然伴随着这种进步而出现①。就地理学的起源说, 它是最老的最受尊重的科学之一,可是到了现在才成熟为完全的科学,较之许多其他科学都晚:可以说,地理科学的再建始于十九世纪初期,虽然它和过去的发展是互相联系的。很长时期中把这个功绩单纯归于李特尔,把他当作近代地理学之父,这种看法是不公允的,除李特尔外,并在他之前,还有洪堡,前者受后者的影响很大。虽然洪堡不曾注意到地理学的方法论,没有写过系统的地理书,没有培养出一个地理学派,可是他却给了我们科学的启

① 以下的讨论,可参考我在蒂宾根的就职讲演:《十九世纪地理学的发展》

(DieEntwlcklungderGcographieiml9.Jahrhundert),1898 年,莱比锡 Teubner 出版社。

发,地理学就是在这些启发下建立起它的大厦的,而充分发展起来自然是几十年以后的享了。贬低洪堡的功绩,在晚近是自然研究家中流行的态度;我们同意他们,承认他在各个自然科学部门中都不是一个第一流的开创性的研究家。他的开创性的成就正是在地理学这个领域。他不太着重个别的自然现象,而是针对着自然界这个整体。自然,他也象他的伴随者邦普朗德一样勤于搜集植物;但是,他感兴趣的不是个别的植物,而是整个植物界。他对于自然知识的一切部门都有类似的情形。正是他突出地具有的两种天赋,构成了地理学观察的特性:以比较的态度,在全地球上探索他在一个地点见到的现象;总是把一种自然现象和出现在同一地点的另一种自然现象联系起来。前一种观察方法使他戍为一般地理学的许多分支的建立者,特别是气候学和植物地理学的建立者,从某方面看,也可以算是地理地质学的建立者;由于这些工作,他成了地志学的大师。他在暮年时期的名著《宇宙》(Der Kosmos) 中,把一般地学和天文学汇合在一起,这固然也丰富了地理学,却不能算作纯粹的地理学著作。

李特尔具有不同于洪堡的天性,他经受了另一种教养过程。固然他也作过多次的旅行,尤其是晚年为了扩大他的地理眼界:但是他并非科学的旋行家,或者一般他说并非自然考察家,而是一位教师和书斋中的学者。他的地理学是源出于学校和手册中的地理学。他的努力属于改革性质的努力的范围。从十八世纪中期以来这种改革就波及整个地理学,而李特尔的努力则是这种潮流的结束和完成。因为一直停留在纲领和无力的尝试上的这种情况, 到了李特尔,经过几十年长期不倦的工作,始成为了科学的成就。这种成就是受了时代的更深刻的科学精神的影响的,不少科学的创立正是表现着这种精神;这种成就是受了自然科学旅行家的影响的,尤其受洪堡和布赫的影响。因此,枯萎了的地理学才又重新获得科学的性质。在近几百年间,它只注意到它的知识对于实际生活的应用,现在它却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或者如李特尔所说成了“一般的”科学,它是为知识本身服务,然后才想到实际的应用。直到这时为止,虽然有比申格那样认真的研究精神,但杂凑地抄袭却是通常现象,而李特尔关于非洲和亚洲的大书,是根据经过最彻底地鉴定的资料研究而编写的,这种研究在外表形式上也显示出来,甚至超过了必需的程度。直到前不久,地理学仍然停留在记述方面,但是现在却在努力追求关于内部联系的知识——虽然所达到的程度还是片面的和不圆满的——因此,可以把这时的地学称为“比较的”。地理学的范围大致仍然一样:数理地理学—— 意味着地球的运动和形状的学问,在李特尔的地理学中,它和一般的自然地学一样鲜有立足之地;他的地理学的对象是地区与地区间、地点与地点间地表的不同成型。但是各个地区的内容,就不是象前几世纪那样只在民族、国家和定居点中拽罗;在加特勒尔的启发下,李特尔也打算阐述地表的自然情况。他完全是有意地在他的地学书名上加上“和自然的关系以及和人类历史的关系”。当然他的论述也仍然是落后于所设想的;对于地区自然情况的观察主要限于海岸轮廓、土地形状和水丈,而气候、植物和动物界(除了对人类有用的产品)则不受重视。对自然的理解和对人类的理解,大部分只是描述,很少深入探索原因,而这在当时的科学水平看已经是可能的了。在各卷成书的过程中,适应自然科学的进步,对自然的观察应该愈来愈丰富,可是情形却正相反。我认为,在这里,是李特尔具有强烈宗教意味的并受当时自然哲学影响的思想方法起了作用;重视原因的自然科学的思想方法决定了洪

堡等人的地理见解,而对他却格格不入。他把地球比作一个有机体,把人类在自然界中的地位比作灵魂和内体的关系,他认为地球自然情况的最终原因在于它对人类起的作用;因此他追问自然情况的原因少,追问它对于人类的作用多。这种自然哲学的和目的论的考察方式符合当时的时代精神,无疑促进了李特尔对他的时代所起的伟大作用;但是,这种作用也必然与其时代精神同归于尽,所剩也就不能满足渴望探寻原因的见解的新科学精神。

此后几十年间的地理学处于李特尔的影响之下,所以有理由称为李特尔学派。和李特尔以前的地理学比较起来,李特尔学派是进了一大步:除了上述对于人类的地理学所作的工作,从这个学派中还出了不少优秀的地志著作,如迈尼克的《关于澳洲大陆》( ber den australischen Kontinent) 和《澳大利亚群岛》( ber dieaustraliSche lnselwelt)两部著作,库岑的《德国和格拉茨伯爵封地》(Deutschland und Grafachaft Glalz), 吉特的《不伦瑞克和汉诺威地区》(Lande Braunschweig und Hannover)。但是,李特尔学派的地理学毛病出在片面性,这是由师傅手上接受下来的, 不但没有克服,反而更加严重了:缺乏深刻的对自然的理解,片面地侧重于人类方面;在这里地方也时常停留在一般性的空话。因此它失去了自身的内在平衡和它的独立作用,下降为历史的一门辅助科学。几乎完全没有深入的科学的专题研究。有几种读本,早期的如后来当了陆军总长的罗恩和鲁热蒙特所编的书,晚期的如古特的书,在某些方面还有丹尼尔和库岑的书,都为李特尔所孕育;但是专供实用的一些手册:施泰因一赫尔舍尔曼(新版本由瓦波伊斯等人完全改写过)、丹厄尔、克勒登等,则又占居优势。地理学在大学中没有地位,这当然也必定起了削弱的作用。

历史地理学著作,如库齐乌斯的《伯罗奔尼撒半岛》(Pelopon-nes, 1851—52 年出版)、诺伊曼的《斯基滕地区的希腊人》 (Helle-nen im Skythenlande)以及他死后由帕尔奇编辑订正的《希腊地理学讲演集》

(Vorlesung uber die Geograpliie Griechenlands),都呼吸着李特尔的精神,而关于古代地理学的一般手册,如曼内尔特、乌克尔特、福尔比格尔等人的,却是偏重于哲学的著作,没有真正地理学的见解。

具有瓦伦那样看法的和十八世纪的这类著作中的一般地学,继续处于纯正的地理学之外。固然在个别著作里,如林克、施密德、施图德尔等人的书, 也连带地讨论到一般地学,但是,当知识增进了,科学方法不断进步、日臻完成的时候,它便逐步分化成各种不同的学科;一般地学作为一门科学已不可能了。基于岩石和化石的学说,即岩石学和古生物学,地质学在十八世纪末期便已经成为一门独立的科学,它还把固体地表的变化作为动力地质学吸收进来,借以说明地史。气象学在十八世纪末期也开始向独立的途程迈出第一步,这时已经成长为一门独立科学,但是和气候学仍然密切地结合着。海洋学和水文学则面临着独立的发展。在英国比在我们德国发展得更快的地球物理学,现在开始离开物理学母亲的怀抱,成长为一个专门的科学,它把数学的计算和物理学的实验应用于地球。可是,在分化成为各个科学的过程中, 依然存在于一般地学中的地理学内容渐渐消失了;地理分布的事实全被束之高阁,尤其是各个自然界事实的联系消失了。

有机的自然界不属于普通地学的范围,乃是为植物学和动物学保留着的。它们现在也要推进植物和动物的地理分布知识。但是在这里,考察的观点也和地理学的观点不同。显然,植物学和动物学是从事研究植物和动物,

不象地理学是从事研究地表的状态,从事研究地区和地点的植被和动物界。如果它们考察了这些事实,个别人十分成功地进行了这种研究工作,那他们就超出了自己的学科范围。

在古代,地志学和民族学永远是密切地结合在一起的,这因为旅行家对于地区和民族的观察是同时进行的,而且也因为这两方面的研究只是描述的,还没有接触到各种不同的因果关系。现在对于人类体质特性有了较好的知识,语言学也打下了稳固的基础,民族学就发展成为一门独立的科学,可惜在大学中仍未取得它应有的地位。由阿亨瓦尔建立起来的那种形式的统计学,固然在专供实际生活应用的一些手册里还长期和地理学结合在一起,但是却被科学的地理学摈弃了;可惜直到今天,虽然有过某些尝试,它还不曾发展成为国家学的一门独立学科。

除了地理学,不少别的科学产生了,它们分别抚育地理科学的一部分, 但地理学本身却仍然保留着一个大空白。对地区的一般自然特性和它的居民的论述,是由福斯特尔、帕拉斯等人所开拓,以后由洪堡所完戍的,仍既不见容于地理学,也未能在科学的大厦中的其他地方找到一个安身之处。它仍只归属于旅行记。那时的旅行记这类文献包括丰富的地区记述,具有高度的科学价值,往往也具有艺术价值。这些旅行家在他们的旅程中都变成地理学家了,在那个时期,他们是真正地理学的实际代表人物,虽然他们没有被看作地理学家,并且和李特尔学派的地理学很少接触。他们的成就,到了下一时期才被吸引到地理科学中来。

在这个时期,地理学倒是相当普遍地成为至少是比较高级的学校的一门课程,但是仍然只限于低年级,且多半是由从未研究过地理学的教师担任教学,受委担任这种地理课程是补足他们的课时。由此可以了解,课程的内容仍然是贫乏的,多半是专门讲授地志和背诵名称、数字。如有把地图作为中心,并练习绘图,就已经是一个进步。很少涉及地区的自然情况,李特尔精神的影响至多扩及城市位置的讨论。

教科书适应着这样的课程,往往是空洞地罗列事实。在早几十年间,迈尼克写的课本(1839 年出版)好象还算是水平线以上的:后来出的皮茨的书也还给我留下极好的印象,我不很明白,后来的教师为什么却恰恰对这本书进行攻击。教学用地图也是充满着名称和政治疆界,直到聚多极力省略名称和国界而坚决推重地形,才有了改进。

卡尔·李特尔仍然是地理学方面唯一的大学教师,他死后讲座便空起来了。此外只有别的学科的若干代表,如格廷根的统计学家瓦波伊斯,布雷斯劳的历史学家诺伊曼,讲过地理学课程。

对地理的兴趣只是在几个地理学会中有所发展:巴黎地理学会创立于1821 年,柏林地理学会创立于 1826 年,伦敦地理学会创立于 1830 年。在这些学会中旅行家们可以互相结识,学会也出版地理杂志,借以推进地理学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