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地理学的专门术语①

地理的描写，特别是旅行者的描写，可以完全是个体化的，或者用近代语说是描述性的，就是说，针对着现实的单个事物；但是即使如此，地理描述已经使用了某些一般概念，这些概念取自日常生活用语，如山峰和山谷、河流和湖泊、森林和草原、城市和农村等词。描述的内容越具有科学性，特别是越希望对完全不能个别考察的小的现象起码一般地给予表征，它就必须更多地使用类概念，并且适当地予以命名；因为只有这样它才能避免总要重复的冗长的描述。除了地理的专有名称，语言的表述还需要成熟的专门术语， 它相当于地图中的符号。但是必须防止过分。建立新用语不可变成一种狂热； 它只有能够节省冗长的描述，只有有助于科学的简明扼要，才是有意义的。人们可以放弃那些不常用的用语。

关于建立概念的规则我们在第四编中已经谈过了；现在来讨论概念的命名。

人们往往非常重视命名的优先权。人们认为它是一种必须重视的精神财产。但是，正是由于这种对优先权的无条件尊崇导致了轻率地创造用语。某些人希望由此攫取科学的荣誉；因为谁创造了一个术语，他就很容易被当作这种思想的创始人。可是比优先性更重要的是术语的正确性和实用性，人们不应该企图把在语言上是错误的或者没有意义的和无关重要的术语硬拉过关。

地理学的专门术语常常和相邻科学的专门术语相交叉，如地貌学同地质学的专门术语，植物地理学同植物学的专门术语，经济地理学同国民经济学的专门术语等等。因此，地理学专门术语必须和其他相邻科学相协调，以避免同样事物在相邻科学中用语不同。情况可能各有不同：有时候是别的科学走在前面，有时候则是地理学，根据情况，或者是后者必须以前者为准，或者必须要求考虑到前者。

关于应优先采用民族的（即取自我们德国语言的）还是国际的名称这个问题，有识之士意见有分歧。如果科学用语对一切民族都是共同的，那自然是有好处的；它还有这个优点，即一开始就能使学问的光辉普及于使用它的人们。但另一方面，它增加了直接理解的困难；纵然在学校学过希腊语，也还是需要去掌握科学上的大多数希腊文用语，因为这些用语都是由少见的词根演变来的，还有那些罗马人和盎格鲁撒克逊人所习用的拉丁语用语，对我们来说开始时总还是陌生的。

要是从外国语中铸造一种用语，至少应该力求达到这种用语在语言上的正确性。象“deflatieren”（转向）和“ablatieren”（冰山融化）这些用语简直是野蛮的，用“insequent”代替 inkonsequent（矛盾的）则是胡来。但是，即使在德语中人们也有可能违反语言的正确性和美。注意一下帕萨格的词汇堆吧！大部分用词尾 ling 构成的词，象 Hartling（硬碴、硬果）、Ferrlling（远方）、Karling（卡尔派），在语言上都是不美的。我倒是很奇怪，人们为什么没有用 Wustling①来表示沙漠的现象。人们也会太过分地

① 在我的《论陆地的地表形相》一书中（第 224 页及以下各页），我已经在地貌学用语这个题目中论述过了，这里必须部分地加以重复。这一点适用于以下各章。

① Wuste 是沙漠的意思，加上 ling，就变成浪荡者了。——译者

用德语代替外国语。例如用 Festland（陆地）代替 Kontinent（大陆）就是错误的；Festland 是和水相对的，而不是和岛屿相对的，岛屿也是陆地；很难找到代替 Kontinent 的一个适当的德文词。

人们必须谨防不同现象范围名称的混淆。日常生活用语就常常有这类错误。我们的许多中等山脉都使用“Wald”（森林）这个名称，反之，用以代表山脉的西班牙文 monte 和 montana 已几乎失去山的意义，变成代表丛林或者森林的名称了，某些地理学的误解就是由此而引起的。大地构造沿用了许多形状的名称，运用这些名称会和地表形状产生明显的矛盾，例如当凹陷或者地槽成为山脊，盾地成为山谷的时候。 “Sattel”（马鞍，背斜）这个词最模棱两可，它在地质学上意味着一种隆起，在山文学上意味着一种洼地。“paβ”（隘口或称山口）这个词在山文学上和交通地理上具有不同的意义。

人们有时以地区的名称命名地理的类概念，因为在这个地区里这种现象发展得最突出，或者最先受到较深入的研究。人们特别以古代种族来命名地质层系，堪为这方面的典范。在地理学中我可以举出哈恩给予海岸类型的名称（挪威型、达尔马提亚型等等）。在气候学上，人们有时也使用这种命名方式，例如人们把地中海气候这个名词转用到别的大陆上。这种名称也许有时是合适的：但是，一般说应该采用根据现象本身起的名称，因为它直接导向概念和事物的感官观念。和哈恩大致同时而由李希霍芬提出的海岸类型， 如 Fjorde（峡湾）、Rias（里亚斯型海岸）、Haffe（海湾）①等等，有理由更多地被采用。但是借用这些名称，如果没有足够的语言知识那是很不妥当的，如某些地貌学者所爱用的西班牙文 Playa 和 Cuesta②那样。取自事实本身的名称比按景观出现地点命名好这一点，自然也适用于一切自然界和现象范围。这些名称可以取之于地方习惯用语，象上面提到的 Fjord，Ria， Haff 以及许多别的名称，例如在气候学中用的 Passat， Etesien③，或者在植物地理学中用的 Steppe（草原）、Savanne（热带稀树干草原）、Tundra（苔原）等等就属于这一类。但是，它们也可以根据最主要的特性构成，象Rumpfflache（古陆台）或者 Fastebene（准平原）这些用语，对于这些用语必须避免过早地加上确定的成因上的意义，象李希霍芬用 Abrasion④或者象戴维斯用 Fastebene（即 Peneplain 侵蚀平原）以及许多别的用语；因此对于不是明确针对性的描述，这种用语就会变得没有用处。

和对完成的形体一样，人们对于变化过程也使用类概念的名称。特别在地貌学上过多地采用了这种办法：因而在这方面，象人们对于形体一样流于完全不必要的名称过剩，因为人们不屑于用植物学和动物学中常用的简单辅助手段，而是分两节来描绘变化过程，即用动词或名词来表现过程的种类， 用副词或形容词来表现作用力，例如讲河流作用的剥蚀、冰川作用的剥蚀、风力作用的剥蚀等等。人们可以由此马上取得一个更好的概括的印象。也只有以这种方式才能得到成因的专门术语，而这一点任何时候都必然是我们的最终目的，虽然人们要非常注意防止过早地运用它。

① 这里“海湾”是指靠海岸的湖泊。——译者

② Playa 是指干燥地区四面封闭的盆地，亦称雨季湖。Cuesta 是指一个山峰的斜坡，也称单面山。——译者

③ Passat 是信风，也称贸易风。Etsien 是地中海季风，是地中海区夏季的一种东北信风。——译者

④ 这是指海滨激浪对海岸的冲击磨剥作用。——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