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希腊殖民时代和科学的产生

约在公元前八世纪中期，我们便由史前时代进入有史时代。对于地理学特别有意义的，是希腊的商业航行和殖民的开始。希腊的殖民主要起于小亚细亚西海岸诸城市、希腊本土，特别是从科林斯和梅加腊开始，一方面以西西里东岸，下意大利（西瓦里斯，公元前 720 年）①，法国南部（马西利阿，

约在公元前 600 年）②和北非洲的巴尔卡等西部诸地为活动目标，另一方面以黑海海岸为活动目标。地中海西部海盆的大部分和大洋的去路，被腓尼基人和迦太基人封锁了，就是红海他们也达不到。希腊的旅行者时常到埃及去， 但是他们好象不曾访问过巴比伦和亚述。照这样看，这时候地理的境界固然不比前一时期广阔，可是包括进去的地区却不是迷离恍惚，而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科学的产生是属于这个时期的事，这对于地理学的发展更为重要；只有基于城市事业和贸易，文化达到了一定的成熟程度，这些事才是可能的。东方文化的影响十分重要；值得指出的是爱奥尼亚人在小亚细亚的殖民地，尤其是米利都，它是科学的第一个发祥地。但是东方的本土只有实际的知识， 还没有真正理论的科学；科学的玄想产生于其后的希腊精神。散文代替了前一时期的诗，对自然的解释代替了宗教式的诗篇，这些诗把自然变化视为诸神怪的行为，这种对自然的说明，当然大都还不免笼罩在粗陋的形而上学的玄想形式之中。

人们把哲学的开始定在这个时期；不过这句话不免过于狭隘，其实这时候是一般科学的开始。公元前 600 年左右的泰勒斯、阿那克西曼德、阿那克

③ 阿特兰蒂斯是古代传说中的而后来已陷落下去了的巨岛。——译者

① 西瓦里斯是在公元前八世纪由古希腊阿赫埃尔民族建立起来的一个城市。——译者

② 马西利阿是法国马赛的拉丁文名称。——译者

西米尼，都不仅是我们现代意义中的哲学家。而且是研究科学的人物，都是学者。泰勒斯的自然哲学是关于地球的一种玄想的物理学。比他年轻一代的阿那克西曼德（公元前 611—545 年）在古代已经被认为是第一个地理学家； 正是他绘制了第一幅地球图，而且好象还写了关于描述地球的文章呢！别人一定是跟着他继续作了这种工作，因为希罗多德曾经直截了当他讲过一个爱奥尼亚人的地理学派。

除去这些玄想的或者理论的地理学家之外，当然还有一些别的人物，采取完全不同的方式从事地理学的工作。这就是所谓的说书家。他们记述在外国的见闻，把地方的描写、民族的记载和历史杂乱地穿插起来；他们很少去追问其中的原因，很少关心各个事实和整个地球的关系。他们中最重要的、最接近于地理学的，是米利都的海卡泰，他在多次长途旅行以后，写了一部

《大地环游记》（eine Umwanderung der Erde），这部著作很长时期内仍然保留着地理记述的标题，和所谓《回航记》截然不同，后者人们只能理解为单纯的海岸描述。

两个很少融合的流派的并存，是整个上古时代的特色。人们大致把它们区分为数理地理学和历史地理学；不过这种提法容易引起一些误解。前一个流派并非现代的抽象意义的数理地理学，而是试图理解整个大地的形象，并从物理方面解释大地和它的各种现象。就另一个流派说，ìστoρía 的含义只是相应于更广泛的古代哲学以及近代哲学多次采用的词义，按照这种词义，一般它是经验知识，不是近代作为一种发展意义的历史：它并非历史的地理学，乃是地方志和民族志，而和历史混杂在一起。在我看来，推崇第一个流派也是不正确的。因为对象若是包罗得过多，内容便更贫乏，在讨论范围的边缘部分疑点便越多。照康德的命题说，地理学应从地球整体出发，但也得同样切实深入到各个事物；各个细节完全不只是具有实际的兴趣，而是也含有理论的科学的兴趣。科学的趋势在于必须把这两种观点结合起来；自然，这个目的是后来才达到的，实际上是到了十九世纪才达到的。

大约在这个时代的末期，毕达哥拉斯学派在大希腊研究思想，进行教学， 并且相信大地是球体，此外一般人对于大地的理解，则仍然停滞在素朴的感官直接感知的看法。大地是一个平的或者微有弯曲的圆形板，或者是一个有相当厚度的圆住形台子，泰勒斯认为它浮在水上，别人则寻找别的根据，天穹悬于其上，日、月、星沿着轨道运转于天空中，这些轨道全都斜倾于大地的台子。于是人们设法说明昼长和借日晷测定的太阳光线入射角的变化。人们根据对星宿的观察，特别是根据对极星周围诸恒星的观察，在天空上区分为五带，后来把这五带移转到地面上。按照平分的昼夜和最长最短的白昼的日出和日落来规定方位，又按照方位规定各地相互间的位置；用一日的旅程， 记述地点间的距离。

关于阿那克西曼德的地图，可惜我们并不详细了解，因为埃拉托色尼讲到这部分的一段文字已经遗失。这个圆形的大地台子并不过分大于有人烟的地区，即已有人居住的地面，或者更确切一点说即已知地面；围绕这个空间， 环流着最古的希腊的神族①。关于大西洋的、也许还有关于印度洋的仍然十分不可靠的消息，导致了这个假定。但是，有人烟的地区自身，却是由从西向东伸延的地中海和再向东伸延的黑海划分为两个大陆：北部是欧罗巴，南部

① 按希腊古时的解释，最古的希腊的神族是围绕全世界的一条伟大的水流。——译者

是亚细亚：对于大陆的这种理解，显然相反于西部大陆欧罗巴和东部大陆亚细亚（人们还把利比亚由亚细亚划分出来）这种民间流行的划分。两大陆的区划，除了适应北或南的位置外，也表现着气候的关系，欧罗巴是较冷的大陆，亚细亚是较热的大陆。这是地带学的萌芽，它在以后的时期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可以认为希罗多德和希波克拉底从爱奥尼亚人的地理学中吸取了某些知识；但是整个看来，关于他们的自然知识我们了解得很少。除了气候学，就只有关于火山区、地震、沉没和再现的河流、河流的泛滥、风、各地的产物等零碎的观察了。大约与玄想的希腊精神相适应，人们去推想各种现象的原因，提出大胆的理论，但是，人们的物理知识还是这样贫乏，因而不能有很大的进展。自然的知识和民族学的知识，仍然不能不长期保持着毫无联系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