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大家庭

日本的春天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索尼公司招纳新人的时节。从全国各地经过了激烈竞争而被挑选出来的各名牌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们,这时都云集在索尼公司的东京总部举行隆重的入会仪式,亲耳聆听总裁盛田昭夫的谆谆教诲:“索尼是个亲密无间的大家庭,每个家庭成员的幸福都靠自己的双手来创造。在这个崭新的生活开始之际,我想对大家提出一个希望:当你的生命结束的时候,你们不会因为在索尼度过的时光而感到遗憾。”

索尼的确是个大家庭,因为绝大多数索尼公司职工都要在这里度过一生。在公司里,领导同职工之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把他们当作索尼家庭的成员来对待。在有些情况下,甚至使职工和老板处于同样的地位。当年,索尼在英国设厂之前,把包括工程师在内的英方人员请到东京,让他们接受索尼家庭成员式的企业文化培训,大家都穿一样的工作服,都在不分等级的食堂吃饭。这对那些习惯了森严的级别制度的西方经理人员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索尼工厂的任何一位行政管理人员都没有个人办公室,连厂长也不例外。公司主张管理人员与他的办公室职员坐在一起办公,共同使用办公用品和设备。在车间里,每天早晨上工之前,领班都要和他的同事开个短会, 向他们交待当天的工作。开会时,他向他们报告前一天的工作。报告中,他会仔细观察工人们的面部表情。如果有人气色不好看,领班也一定要弄清这个人是病了,还是有什么心事。总之,这里的气氛和家庭里一模一样。

盛田昭夫曾给他那家庭式的经营管理下过这样的定义:衡量一位管理人员的工作成果,主要是看他能把一大批人组织到什么程度,以及能否有效地使每个成员做出最好的成绩,并使他们真正融为一体。他常对管理人员说: “你不必向职工表明你怎样努力,而是争取他们心甘情愿听从你,为公司的成功作出贡献。”索尼公司强调家庭式的责任感和协调精神,以此激发每个成员发挥主动性,激发他们参与管理的热情。索尼公司每个职工每年平均提出 8 条建议,多数建议使得工作更省力以及更可靠,或者使工作效率有所提高。正因为职工们都以工作中的切身体会出发,才使得这些建议都非常中肯和有效。

如果某个职工不适应他的岗位和工种,索尼决不会对这种事情漠然视之。盛田昭夫为此创办了一份公司周报,缺人的车间可以在报上登招聘广告, 有意向的职工可前去应聘。同时,公司约定每年一次,设法调整部分职工的岗位或工作性质,使他们对工作保持新鲜感。

由此带来的好处是多方面的。不安于现状的人通常能找到一个比较满意的工作,干劲更足了。而人事部门也能看出那些抓不住人心的管理人员的潜在问题。认识到这些,盛田昭夫把变换工作的大门永远敞开着。

索尼是认真贯彻家庭式管理方法的企业,他从来不因为某个成员的偶然过失而解雇职工。有一次,东京一家合资公司的美方经理为未能确定一起事故的责任者而向盛田昭夫诉苦。盛田对他说,索尼的优点恰好在于所有人都承认对事故负有责任,而找出一个犯罪的当事人就可能摧毁整个职工队伍的士气。最重要的不是把错误归罪于某人,而是找出错误的原因。如果澄清失误原因并公之于众,犯错误的人就可从中吸取教训,其他人也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盛田昭夫从不过分地规定每个人的职责。

作为世界家用电器工业的先锋,索尼特别强调员工的创造力。盛田昭夫把创造力划分为三种:技术的创造力、产品规划的创造力和销售的创造力。三者缺一不可。

盛田对于解放创造力问题的解决办法,是经常提出指标。在努力达到某个指标的过程中,许多人变得有创造力了。同样,为了完成盛田的指标,管理人员也不得不确定目标,并鼓励工人发挥特长,努力争取达到目标。

八十年代初,当美国各大广播电台刚开始利用录像技术时,盛田昭夫和井深大就认为应当将它介绍给普通家庭。但由于广播电台使用的大尺码录像机既不方便,又非常昂贵。所以索尼公司以把这种机器引进家庭为目标开始工作。每当设计出一种新式样,研究人员都认为似乎已经做到精美绝伦了。可是对井深大来说,它还是不够小。究竟要搞到多小才合适,研究人员一时摸不到头脑,直到他把一本平装书放到会议桌上说,这就是目标,录像带盒要和书的大小一样,而且至少能录 1 小时的彩色节目。这就是后来以索尼为标准的 VHS 制式的家庭录像系统。

索尼大家庭进入九十年代以后的发展仍然突飞猛进。公司在激光唱盘, 影碟系统,大屏幕彩电,超大规模集成电路等许多方面继续领先于世界。但与几十年以前不同的是,现在它已经是一个成员更多,领域更广的国际大家庭了。点评

索尼的管理方法充满了回味无穷的东方魅力,它是以东方人特有的情感、气质和文化沉淀为背景的。所以说,也许这是一种无法与西方式管理哲学相交融,甚至不能被西方人所理解和学习的方法,因为西方式的管理就像是一部精确而呆板的机器,每个职工都是这个机器上的一颗固定的螺钉。仔细回想一下,这种方式是伴随着西方工业化大生产文明的出现而诞生的,又在工厂中永不停止的流水作业线上长大,因此它不可避免地要束缚人的自由和创造的天性。随着这种生产方式日益随夕阳西下,下一个有创造力的管理方式将无可阻挡地诞生。日本人已经做了许多有意义的工作,但他们的方法还缺乏系统和科学的理论证明,或者说,他们的方法只是新一代管理方法的原始而粗糙的模型。世界科技和工业发展的潮流呼唤着新型的科学管理实践及理论的成长。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更大胆地设想一下,这一次,它将在充满人类新文明希望的东方出现,抑或就在古老而智慧的中国土地上,在一个民族复兴的伟大事业中,一轮朝阳般地喷簿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