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史著,成就突出

李心传的史学成就,主要体现在他写的三部著作上。这三部书是《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建炎以来朝野杂记》和《旧闻证误》。这三部书相互关联、相互补充。《要录》是编年体史书,《朝野杂记》的体例“实同会要”, 两者关系“互相经纬者也”①。《要录》为“经”是主线,《杂记》为纬。《证误》是掌故文献决疑定舛,“所论北宋之事为多,或及于南宋之事,则《要录》之所未及,此补其遗也。凡所见私史、小说,上自朝廷制度,下及岁月之参差,名姓之错互,皆一一详征博引,以折衷其是非”②,因此此书可以看作为《要录》的补遗。当然这三部书中,《要录》又是李心传的史学代表作。

这三部著作作为一个整体,可以看出李心传史学的规模,也体现出他的治史的特点。一是注重当代史的研究,重辑录当代文献掌故,成为“蜀中掌故之学”的代表人物。二是他在治学上的淹博贯通。所谓“非淹通一代掌故者不能为也”。三是重视材料的考辨。

李心传的著史是对当时文化专制主义的抗争。他修史是冒着风险的。有一段文字说明他这种情况。

客有谓心传曰:自昔权臣用事,必禁野史,故孙盛作《晋阳秋》,而玄温谓其诸子,言此史若行,自是关卿门户之事。近世李庄简作小史,秦丞相闻之为兴大狱。李公一家尽就流窜, 此往事之明戒也。子其虞哉。心传矍然而止。

未几权臣殛死,始欲次比其书。会有旨给札上心传所著《高庙系年》(即《建炎以来系年要录》)。铅椠纷然,事遂中辍,既而自念曰:此非为己之学也。⋯⋯粹而次之,谓之《乙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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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心传以修史为“非为己之学”,心忧天下,闭户著书,完成一代史著。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200 卷,记高宗一朝史事。吸收了《左传》、《汉纪》、《后汉纪》与《资治通鉴》在编纂学上的优良传统,编年系事,但又不为例所限。为了更好地把握史事,往往突破年月的限制。李心传说:“编年之体,不当追录前书已载之事。今以金人和战,帅府建立,皆中兴以后事迹张本,故详著之,以备其始末。”②这里提出突破编年体裁的前提和要求: “详著”材料,“备其始末”,为“中兴事迹”张本。《要录》在“备本末” 上有几种形式,一是详载史事来由或人物身世。二是史事首尾在时间上跨度很大,《要录》记载其关键性活动,首尾之事“牵连书之”;三是交待事情的结局。在编纂体例上,既有一定成规,又不为成例所拘。《要录》中的自注,都经过他精心安排,使史文与注文融为一体,成为史书一个有机的组成部分,避免了注中冗繁重复、轻重不当和不达作史之旨的弊病。

李心传在注中引用的材料,有书名可据的,近 200 种。有《日历》、《会要》、《实录》、《国史》、奏状、诏旨、贺表、札子、墓志、家传、年谱、文集以及大量杂史、笔记等。有学者评论说:“宋自南渡后,史学盛行,纪述之事,最称该备,迄今存者固多,而蹐驳亦复不少,独李心传以国家、日历为主,而参之以稗官野史,家乘志状,案牍奏报,百司题名,无不胪采异同,以待后来论定。故文虽繁而不病其冗,且其于一切是非得失之迹,皆据实铨叙,绝无轩轾缘饰于其间,尤为史家所仅见。”①

李心传自注补史的内容有几种情况:一是详载史事经过的;一是补录各种重要的奏疏、章表、诏旨,包括金人的檄文、诏谕;三是辑录各种制度、掌故方面的材料。同《资治通鉴》一样,李心传主要是辑录与军国大事有关的材料。

李心传考史是参考众书,求真去伪,择善而从。在考史上他有几条原则: 传闻不取;讳饰、私意不取;来源不确不取。后人称他的考史是“辨驳详明, 根据凿凿”②。《四库全书总目》作者说李心传写史“宏博而有典要”③。

心传考史有失误处,有辨而不当辨者,后人多有订正。至于《宋史》本传谓李心传“重川蜀而薄东南之士”,亦是不实之词。《四库》馆臣为之辨白,称心传是“据实直书”,“《宋史》病是书者,殆有不尽然矣”④。

此外,李心传的《道命录》是学术史著作,对后来的学案体史书的发展有一定的影响。《道命录》反映了李心传的历史观点,《道命录·序》说: “故今参取百四十年间道学兴废之故,萃为一书,谓之《道命录》。盖以为天下安危、国家隆替之所系者,天实为之,而非(章)惇、(秦)桧、(韩) 侂(胄)之徒所能也。虽然,抑又有感者,元祐道学之兴废,系乎司马文正之存亡;绍兴道学之兴废,系乎赵忠简之用舍;庆元之兴废,系乎赵忠定之去留。”他又说:“道学之兴废,乃天下国家安危之所关系。”在天意、奸相贤相与学术三者之间,究竟是什么决定天下的兴衰,李心传的回答是混乱

②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 1。

①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乾隆三十八年校刻序》。

② 《旧闻证误·李调元刻序》。

的,但他的真实用心是要说,只有学术人心正,才能使天下国家兴盛。

李心传评诸家学术,说:“东莱之学甚正,而优柔细密之中,似有和光同尘之弊;象山之学虽偏,而猛厉粗略之外,却无枉尺直寻之意。”①他肯定吕学又有批评,不满陆学之偏却有肯定,这反映了南宋中期以后学术思想发展的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