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微点
这是一位二战时期美国情报官写的识别德国间谍情报的情况。
1940 年 1 月初的一个清晨,当一艘轮船进入纽约港的时候,有一个旅行者倚立在船栏旁,领港员同港口的一些常见的官员一起刚刚走上船来。趁无人在场之际,刚刚上船的人员有一位向栏杆边的那个人细声耳语说:“你的名字将是斯·脱·蒋金斯。我们一上岸,你就去贝尔伐旅馆。在你的房间里等着!”
那一天傍晚,在等候了几小时之后,蒋金斯听见开锁的声音。通向隔壁套房的门静悄悄地打开了,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两个特工人员走了进去。蒋金斯是联邦调查局的一名雇员,他同那两个特工人员握手,接着就陷入了对一份令人困惑不安的报告的研究。
我们的一个秘密谍报人员报告说:“我曾是泽堡克劳普斯托克大厦里纳粹间谍学校的一个学生。两个星期以前,我的这个班毕业了。在欢送的仪式上,校长雨果·西伯尔德博士发表讲话说:‘元首在北美洲和南美洲的耳目所遇到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同我们保持联系。美国人给我们造成了很大困难。但不久我们就要在全世界畅通无阻地互通讯息,而不致遭受险阻。现在,我不能给你们解释传递信息的方法,但请你们注意发现微点——许多许多的小黑点!’我奉命被派到美洲来。除此以外,就再也没有告诉我什么了。”
直到那个时候为止,我们一直利用经常破获敌人传递信息的新技术,使德国和日本的间谍陷入困境。我们识破了他们的信使,发现了他们投递邮件的地方,破了他们的密电码,并解开了他们用显隐墨水书写的密件。我们还追踪发现了他们隐藏的电台,有时候这些电台正在工作。有一次,我们从一个间谍的口袋里拿到一盒安全火柴,其中 4 根看上去同其它火柴一模一样, 而实际上是小铅笔,写出字来肉眼看不见,事后用一种稀有药物溶剂,就显现出来。我们所揭露的儿童故事书所玩弄的花招,里面有许多用缩微胶卷照的信件卷在一个软片轴里,然后用丝线加以覆盖,其它缩微信件则被缝在杂志的背脊;有一卷缩微胶片被折藏在一支自来水笔的吸墨水管的里面,必须折断吸墨水管才能取出这份便笺。
我们侦察到了所有这些装置,以及其他更多的东西。但是,关于“许多小黑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们的第一个步骤,是把一个年青的物理学家从我们的实验室里请出来,他曾在彩色缩影照相方面作出过出色的成就。他被指派去做某种实验—
—根据我们办公室里对西伯尔德吹嘘内容的各种猜测。同时,每一个特工人员都去拼命搜索迄今尚未侦察到的小黑点传递机密的证据。
1941 年 8 月的一天,我们遇到了一个年轻的旅行者,刚从巴尔于半岛抵达美国。我们知道他是一个百万富翁的纨绔子弟。有理由可以相信,他是一个德国的间谍。我们非常仔细地检查他的东西,从牙刷一直到鞋子。当一个实验室特工人员正在拿起一个信封时,光线正好倾斜成一个斜角,掠过信封的表面,他突然看到了一闪微光。一个小点反射了光线。一个微点——在信封正面有一个“句点”符号——一个黑色的微粒,并不比蝇尿污点更大一些。
这个特工人员小心翼翼地用针尖触动这里圆圈的框框,将它撬开,使之松动。这有点像是从外面用力把它附着到纸纤维里去的某种异样物质,看起来像是打字机打上去的句点符号。在显微镜下,它被放大 200 倍。这样,我
们就能见到,这是一封完整的打字信件在底片上的映像,是一封令人下寒而栗的间谍信,其全文如下:
有理由可以相信,利用原子核能的科学工作正在美国沿着一定的方向加速进行着,部分地是使用氦。关于进行这个项目的试验的情报需要连续不断地送来。尤其是关于以下几点:
①在美国,运输重轴采取什么样的具体办法?
②铀的试验是在哪里进行的(大学、工业实验室,等等)?
③还有什么其它原料被用来进行这些实验?这方面工作只能委托给最优秀的专家。
这就真相大白了:德国间谍机关已经发明了一种照相术,可以把一件完整的书信缩成蚊蚋般大小。这个微点真是难以置信的精巧而有效。它完完全全地伪装成一个打字打上去的或者是铅印的黑点。举例说,这个巴尔干的间谍在他的口袋里有 4 张空白的电报纸,上面就有微缩了的“小人国”间谍命
令,看上去都像是句点符号,在 4 张纸上共有 11 个小黑点。我们发现一个细
微的底片窄条粘贴在邮票的下面,它带有整整 25 页打字信件的影像。
在审讯之下,那个巴尔干的纨绔子弟倒是彬彬有礼而且是和蔼的。看到我们已经知道了关于微点的秘密,他就开始随便地谈了起来。
他曾在查普教授的指导下,在德累斯顿高等技校念书,这个教授就是微点技术的发明者。间谍的信息首先在四方的纸片上打字,然后用高度精确的微型照相机摄影。初步被缩到大概像邮票那样大小,然后再摄影,这次是经过颠倒了的显微镜,极度微小的影像就留在一块涂着厚厚一层秘制乳胶的玻璃片上。冲洗了底片又被涂上一层醇精火棉胶(珂罗碘,粘性极强的化学剂), 这样,乳胶就能从玻璃片上完整地脱落下来。技术人员于是使用一种皮下注射针,经过奇特改装,把针尖剪断,把它的圆边磨尖。这根针对准微点,就像一个面包师的切割杯那样,把一团做点心的生面团给挤压出来。微点就这样被取出来了。
下一步,在信纸上安置小黑点的地方,用针把纸张非常轻巧地划了几下。注射器的注塞把这微点压进纸张的纤维中去。另一个非常小的针头又把起毛的纸张纤维重新压到微点上,最后用极少量的醇精火棉胶使纸张的纤维紧紧地贴住。为了阅读这些密件,纳粹的间谍需要随身带一架折叠式的显微镜。
我们能够发现和截获成百封微点信息。通过经常不断对微点的严密审察,我们日益看清各种不同集团日常活动的情况。他们猖獗地于着罪恶活动, 探听关于巴拿马运河的船只来往情况、关于某个水闸发生裂缝的情况,以及珍珠港遭到袭击时,我们的石油储藏被破坏的程度等等的情报。从柏林传来了越来越多的紧急要求。在一个间谍身上,我们发现了已被揉成一团的一家旅馆的电话留言。但在那张留言的印刷字体中包括两个句点符号,当这些句点放大时,它们却包括了几封信件,其中一封信的内容如下:
特别命令:据称,美国正在制造一种火药——几乎无烟,只有微弱之枪口火花。望告细节:枪口大花颜色,烟之颜色。如可能,告知火药成分。
日本人同样玩弄这种微点的把戏。1942 年 2 月 12 日,一系列的微点信
息中的第 90 号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它被嵌在一封信的信封里,这封信在巴西投邮,经由东京转给日本驻南美洲的一个海军武官。
许多间谍落网,许多间谍集团的巢穴被清除,就是因为我们掌握了微点的秘密。有一天,一份电讯偶然提到了马德里市的一位妇女居民的名字。我们对大量相互关联的档案进行查究,结果发现若干年以前,她曾电汇金钱给住在美国的一个男人。我们发现这个年青人在华盛顿无业游荡,并且一度曾对一位美国姑娘大献殷勤。后来她参加了美军妇女队,现正在太平洋海岸。像往常那样,军队总是合作的,他们命令这个年青妇女队成贝去华盛顿。当她抵达 15 分钟之后,就到了联邦调查局的办事处。
她熟悉这个年青人到什么程度?他曾有一度对她大献殷勤,但他的局促不安和鬼鬼崇崇的样子使她厌恶,最后她断绝了同他的一切通讯。我们把问题坦率地向她提了出来。我们所需要的是找到一条通向他内心深处的渠道。作为美国军队的一名士兵,她是否愿意试着去判断一下他是不是一个敌人。事情是这样设计的:她在街上偶然地同她的爱慕者相遇。鱼儿上钩,他
为能再见到她而非常兴奋。下一个月内,这个美国妇女队成员出色地当了套取情报的情妇。不久,这个间谍就被关进监狱,因为他向她泄露了间谍活动的秘密。他的自负深信,她是深深爱着他,以致完全能够成为他的同党。
通过发现微点而破获的最重要的案子是在南美洲的国家,在那里我们正搜查各种人所写的信件,尤其是寄往柏林的每一封带有微点的信件。爱情书信、家信、商业往来函电等,一切似乎都是无害的,但他们的嵌着微点的讯息却与炸毁在南美海岸被俘的轴心国船只和战争工业的详情有关。这些信是用不同的笔迹,或者用不同的打字机打出来的,但这些秘密附着的微点,都是在同一个机器上被制成的,签名也都是出于同一个手笔。由此可见,一切都是由一个单一的机构准备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从南美洲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商店、办公室和家庭,南美当局在我们的特工人员帮助下,抓住了纳粹间谍的一个规模巨大的、具有相互连锁关系的间谍网,他们都是美国的敌人。
因为我们从安插在西伯尔博士的鼻子底下的反间谍人员那里,得到了关于微点的情报,所以我们成功地阻止了纳粹间谍的许多阴谋诡计。上述这些, 只不过是若干典型的事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