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本的“紫密”

“紫密”这个名词的来源可以追溯到“橙色”一词。这是美国军界称呼日本时习惯用的密码代号。因为美国人提到日本时用的密码代号是“橙”，所以美国人对日本人采用的难度很大的密本就用“红密”来作密码代号。到了 20 世纪 30 年代后期，日本采用了更为复杂的密本，于是美国按色谱上的次序从橙、红向前数而定名为“紫密”。这是一种机编密码。编制这种密码所用的机械装置，日本人称之为“九七式欧文印字机”（97—ShikiO—bunIn

— Ji — Ki ），照英文来说就叫做 “ 2597 字母打字机 ”

（AlphabeticaITypewriter2597）。二五九七为开始使用的那年的日本纪年，即是公元 1937 年。

在那时，弗里德曼的通讯情报处（sls）已经成长壮大了。在海军中也另有一个“对等的机构”叫做“OP—20—C”，它与 S1S 分担着对截获的日益增多的日本电讯的破译任务。但是，“紫密”是一个自成系统的密码。破译这个密码共化了 20 个月的艰巨劳动，而且搞得弗里德曼本人精神崩溃。

日本外交部完全确信这种密码机械是不可破译的。甚至在美国保密方面出现了几次重大的漏洞，泄露日本的密码可能已被破译时，日本外交部却只是大意地用红漆在每部“紫密”机器上印了“国家机密”4 个大红字，表示这是不可能的事。

该机械装置同德国人使用的恩尼格玛密码机相似，使用这种机器把明文译成密码时，原文中的每个字母通过一系列复杂的像迷宫一样的转轮变成密码。操纵“紫密机”的人员，在该机的第一部打字机上打出明文的一个字母。与这个字母所连接的线路就产生一股脉冲电流。这股电流通向一个定式排列的插板，并顺着插板通入密码轮，然后，作用于第二部打字机，打印出密码电文。采用了这种机械装置，对编译和破译工作来说，都变成了一项机械化的工作要根据截获的密电文重新制造出这种复杂的机器是一项非凡的工作，是一个艰巨的、使人感到苦恼的智力猜测过程——需要把报纸消息、国务院交来的外交记录以及其他能够得到的情报同最近截获的电文互相对照分析，以期能从中找出某种规律。最后，他们的工作得到了报偿，SIS 能够制造出一种机械装置，用以模仿日本原型机械运转。这是一种临时拼凑出来的机械，不时产生电火花和呼呼作响的嘈杂声。但是，它能完成任务。

美国海军情报部门也得到了一台这样的机器，从此这两家破译密码的机构源源不断地把截获的情报供给军队和政府的最高领导成员。这些情报的代号叫“魔码”（magic）。到 1941 年 12 月 7 日，他们拥有的翻译“紫密”的机械装置比日本大使馆的还要好。

就在罗斯福称之为“国耻日”那天的前两个星期中，从公开和秘密方面传来了各种不吉利的消息。11 月 20 日，野村大使向国务卿赫尔递交了一份由日本发出的通牒，对美国提出许多要求，其中包括默认日本在亚洲扩展其征服地区，并供应它所需要的石油（美国早已停止了这种供应）。日本大使接到本国政府指示说：“至关重要的是在 11 月 29 日前美国必须同意这些条件，否则，将必然产生严重后果。”

月 26 日，日本两支主力航空母舰特遣队开始南航，悄悄地向目标进发，同时，日美之间的谈判正在进行中。次日，美国人窃听到东京——华盛顿之间的好像是谈论家庭琐事的一次电话。在随便谈话中提到了一位“君子

小姐”和一位“文子小姐”。其中谈及要日本大使去促成一件婚事。大使然后问他在外交部的一位朋友：“好像有个新生儿将出世吗？”回答是肯定的。

对美国人来说，从这些话中不难推断出“君子小姐”和“文子小姐”分别是罗斯福总统和赫尔国务卿，而“婚事”则代表谈判。至于“新生儿的出世”，这可能是某种危险，也许是一次军事攻击。但是在哪里“出世”呢？随后的几天内，空中和电报电缆中充满着日本的密码通讯，这使得美国

的密码破译人员忙得不可开交。每天约有 100 英尺长的电传打字纸条送交翻译。绝大部分的情报是毫无用处的——这说明，日方企图扰乱对方的注意力，真正的致命情报——有关日本航空母舰特遣队的位置和方向的，却一直隐蔽着。12 月 1 日，珍珠港第十四海军军区情报主任约瑟夫·罗奇福特海军少校向金梅尔海军上将承认：“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是他说他认为他们在本国水域内（即靠近日本）。

月 1 日，一份德国同日本之间的通讯译出后送交罗斯福。在报告中德国外交部长说：“假若日本对美国进行战争，德国当然会立即参战。”日本的回答是：“⋯⋯这里存在着⋯⋯由某种武装冲突而爆发战争的极端危险⋯⋯这场战争爆发的时间可能比任何人所料想的要早。”

在同一天内，一份东京拍发给华盛顿大使馆的“紫密”电中又好像暗示说美国不一定是攻击的目标。这份电报是关于销毁密码机的——这是一个立刻要发生敌对行动的信号。“在伦敦、香港、新加坡和马尼拉的 4 个办事处已接到指示停止使用密码机，并把它们全部销毁。在巴塔维亚（即雅加达）的密码机已送回日本⋯⋯在美国的办公室可保留密码机和机编密码。”从这份电文看，好像攻击将发生在英国或荷兰的某一属地，这样美国还有少许建立军事力量的时间。

但是仅仅两天之后，12 月 3 日，人们走过马萨诸塞大街日本大使馆的时候，都能看到缕缕浓烟从日本大使馆围墙内的花园中升起。日本人已接到烧毁密本的命令。在使馆内，密码员正在用螺丝刀、锤子拆卸和破坏一部珍贵的密码机，把它砸成碎片。这项工作完成后，他们向东京拍发一个单词的密电文“HARUNA”，意思是都已就绪。现在，他们只留下一架能用的密码机—

—这件事反映出一些重要问题。

12 月 6 日晚，罗斯福总统决定以个人名义向日本裕仁天皇发出一份和平呼吁书。其中说道：“我现向陛下呼吁，殷切地希望陛下亦能如我当今之所为，于此紧急关头，竭思良策，以驱散战争乌云。”

总统的信件如用电报发往东京，只要化一个小时就够了。但它并没有及时送达目的地。这份电讯也很难说会起什么作用。但如果该电讯是英语明文拍出，到达东京后不久就会送达天皇宫中。如果它采用绝密电码拍发也会即刻到达。但是，它却以“灰色”密码拍发——这是一种每日使用的普通密码，拍发时迅速简单。结果，这份电报即陷在大堆被积压的电报中。东京的检查部门奉命阻断所有太平洋线路中的电报。今天停发 5 个小时，明天停发 10

个小时。总统的电报花了 10 个小时才到达美国大使馆。那时，南云海军上将

的舰队离它的目标只有 2 个小时的路程了。

甚至在总统的电报尚未拍发之前，日本政府的密码员已经把致美国政府信件的前 13 段的密码编好，并已送交中央电报局拍发，该电文同时还通过无线电发出。信件最后的部分包含着谈判破裂的真正内容。为了保密起见，暂时压住不发，要在最后关键时刻才发出，并指示日本大使馆准备出一份正式

递交的文本、并等候有关递交通牒的命令。

当上述电文分段从无线电上发出时，靠近西雅图贝思布里奇岛上的海军无线电接收站截收了这份电报，并电传至华盛顿。在那里，OP—20—G 的破译人员即刻将某几部分电文用“紫密”机进行翻译，同时，把余下的部分送交它的对口单位——SIS 翻译。该局当天下午正在休假。当他们获悉要破译那份盼望已久的对赫尔国务卿最近建议的答复时，他们都赶回办公室工作。在那个星期六晚上的 8 点 45 分，美国密码部门已全部截取了日本的前

段密电文，并将它翻译成明文。这一部分最新收到的代号为 MAGIC 的译文用打字机打印出几份，放在文件夹中正准备送交通常的收阅人。这些材料由OP—20—G 的翻译科长阿尔温·克雷默海军上尉进行分发。

罗斯福总统读了呈送给他的那一份密电译文后，对同他在一起的哈里·霍普金斯说：“这意味着战争。”

与此同时，日本大使馆的密码员和 OP—20—G 和 SIS 的破译人员一样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最后的第 14 段电文。当克雷默于次日早晨 7 点半到达他的办公室时，他看到最后的一部分电文已经收到、并已由他的人员把密码译成英语。他命令立即打印，并亲自去送达其中的几份。当他再回到办公室来时，他发现又收到一份“紫密”。这份密电的内容是：

“请大使于 7 日下午当地时间一点整将我方答复送交美国政府（如可能请交国务卿）。”另有一份电文命令大使馆不要让普通职员来准备即将递交美国的文件；还有一份命令是销毁剩下的那架“紫密机”。

该电文中所限的特殊时间——星期日中午，立即引起克雷默的注意。他认为这十分重要。他迅速地计算出这个限期的时间在夏威夷是清晨。在日本人曾扬言要使用军舰和军队的马来亚是日出前 2 小时。显然，日本在下午 1 点整递交电文，意味着他们将在清晨于太平洋某处发动进攻。电文是有意安排在这个时间稍前一点送达。

此时正值上午 10 点半过一点。离日本人正式递交电文的时间只有两个半小时，离出击时间也可能很近了。克雷戳感到情况紧急，马上带着 MAGIC 密件驰过华盛顿的街道，把密件分送给海军部、国务院、国防部等部门。

11 点半，斯塔克海军上将、赫尔国务卿、马歇尔将军等人已收到应在下

午 1 点整送交的电文。随即，马歇尔在同斯塔克商量后，向珍珠港发出警报。在此同时，日本大使馆的密码员正在慢吞吞地翻译早晨的电文。一位职

员正在打印前 13 段的电文。另一职员把一份密电通过“紫密机要”译出电文，

发现这是通知大使馆把整份最后通牒在下午 1 点整递交出去的命令。但还缺

少的那十第 14 段在哪里呢？

于是，他们手忙脚乱地在刚收到的电文中寻找遗失的那段电义。只剩下了一架“紫密机”，增加了这些职员们不少困难。另外，职员打字技术不佳，也发生麻烦。密码员又送来了有几处修改的电文，又要另行重打几页。最后，第 14 段找到了，还要加以翻译。负责打印的职员在打字机旁艰难地奋斗着。他是一位很讲究形式的人，不愿把一份有多处修改、打印得乱七八糟的对美国宣战的通牒递交出去。他不时从打字机上撕下一张纸，又换一张新纸重打。野村大使则在一旁挥舞着双臂大发雷霆。当下午 1 点的最后期限超过后，在

使馆打电话给赫尔国务卿请求把约定的会见时间推迟 1 个小时。

最后，在下午 1 点 50 分，即日本对珍珠港闪电战后 25 分钟，完成了打印通牒任务。15 分钟以后，当野村和来栖坐在国务院等待会见赫尔的时候，

罗斯福正打电话给赫尔，让他把未查实的珍珠港被袭的报告送去。这以后，日本人才把通牒递交给赫尔。当他们面对着怒气冲冲的国务卿时，却没有料到本国的军阀们此刻正在摧毁美国的太平洋舰队。

对珍珠港所遭到的灾难进行了全面调查后，美国发现了本国军政领导人员在判断上的许多错误。但是，密码破译部门却在这次调查中争得他们的信誉。他们所提供的从复杂的“紫密机”翻译出的电文的速度，比密码机的合法所有者日本人自己翻译的还要快，这是密码破译历史中最突出的功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