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飞弹”与米·霍拉特

这是美国人乔治·肯特写的一位法国间谍刺探德国 V—1 飞弹秘密制造基地的故事。

那是 1943 年 10 月，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第 5 个年头。一个矮个子、

45 岁年纪、名叫米歇尔·霍拉特的法国人，正在准备跨越边境，偷偷地进入中立的瑞士国土。他的肩上扛着一麻袋的土豆，手里拿着一把斧子。从外表看，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伐木者。

当这个伐木人迅速向前奔跑时，清晨的阳光已透过茂密的树林。这个时候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就可能意味着死亡。因为在森林里和小山冈后面有好多耳朵在竖着倾听——德国巡逻队队员和德国警犬的耳朵。霍拉特原是一名工业设计师，为了拯救自己的祖国，他变成一名间谍，曾偷越边境进入瑞士达49 次之多，每一次都带有递交给英国方面的军事情报。他和他的同伴经常精确地描绘出纳粹德国在法国的秘密机场和海岸炮兵群的位置，或者报告整个德国师团的调动情况等等，都是十分有价值的情报。然而所有这些机密都不能同仙这一次携带的相比。

这一次藏在他的土豆中间的是一张图纸。这张图纸不仅将拯救伦敦使之免遭毁灭，而且也会把战争缩短好几个月。霍拉特带着的是希特勒夸口的那个可怕飞弹——v—1 飞弹发射场的蓝图。按希特勒的想法是要在伦敦扔下 5 万枚 v—1 飞弹，差不多每个月要有 5000 枚之多。关于发射这种飞弹的准备工作，纳粹是用了最严密的方法加以保密的。建造这些发射架台的工人大部分是荷兰和波兰的劳工，他们都不会讲法语。这些发射台有 100 多处已经接近完工。

米歇尔·霍拉特是盟军这方面唯一知道这个计划细节的一个人。他这时正在临近边境线，并且飞速地奔跑着，不一会儿他已经到了把法国与瑞士边界隔开的层层的铁丝网边。他把斧子和一麻袋土豆扔过了铁丝网，正当他要爬过去时，突然，神不知鬼不觉，他的膝盖被一个“铁钳”夹住了——被一条硕大的德国警犬牢牢咬住。这只警犬直直地站在那里，并紧紧地咬住不放。霍拉特一动也动弹不得。但是他意识到他必须脱身，因为附近一定有着和警犬配合搜查的边防人员。可霍拉特身边没带武器，因为像他这样乡下人打扮的人，如果被搜身，带武器会引起敌人的怀疑。他这时忍受着痛苦，向四周搜寻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这条警犬的嘴撬开。上帝保佑，就在不远正好有一样他所需要的东西——一根长长的坚实的棍子。于是他拿过来想法把它插进警犬口内然后用尽平生力气直插气管。好一会儿不见动静，然后这条狗松弛下来，趴在那里死当霍拉特半蜷着身子穿过铁丝网，捡起他的麻袋时，他看见他的肩旁站着一个端着枪的瑞士哨兵。不过这个卫兵的枪口不是对着霍拉特，而是对准那面两个正向霍拉特准备射击的德国士兵。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德国兵把他们的枪口朝下咕哝着跑开了。

就在霍拉特艰难地越过边境后不久，盟军的轰炸机开始轰炸 V—1 发射台。5 个星期的轰炸，把 73 个发射基地不是完全摧毁就是破坏得不能再使用了。虽然后来又重建了一些——规模小了的基地，但是纳粹企图炸毁伦敦的宏伟计划破产了。希特勒没有能向伦敦扔下 5 万枚飞弹而只扔了 2500 枚，再说这些飞弹也不是在 1943 年发射。在那时可能会发生致命的效果，而是在

1944 年中期，为数太少，为时过晚。

“这是很可能的。”德怀特·文森豪威尔在他的《远征欧陆》一书中写道：“如果德国早半年完善并使用他们的新式武器，那末，我们对欧洲的登陆将会成为困难，也许根本不可能。”

这件事最令人惊奇的地方是：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出色间谍人员的米歇尔·霍拉特完全是自愿、主动地干的。因为谁也没有要求他做间谍，也没有谁帮助他成为间谍。当他要传送情报时，他就越过边境到瑞士去。米歇尔·霍拉特是个极普通的人，他是研究机构里一名薪水很低的雇员。当德国人进军巴黎、霍拉特的老板开始为德国人干事时，霍拉特感到一个新的转折点已经来临，他辞掉了他的工作以示抗议，并且另外找了一份差使，充当为汽车使用而生产的木炭炉发动机制造商的代理人。这个工作对于他决定献身于祖国而去完成的任务是十分宝贵而有帮助的。因为这可以对他经常去靠近前线的森林地区作出有力说明他是为了寻找木材烧炭而去的。

有一天，他试图悄悄地越过有重兵把守的瑞士边境，为了要当一名为英国服务的间谍。但那次他被德国兵抓住了，不过他用一席话使自己脱身了。第二次越境得到了成功。英国方面要他弄清德国军队番号情况并报告他们的调动情况。

这以后的 3 年，霍拉特几乎是经常地风尘仆仆。他有一个妻子和 3 个可爱的孩子，但是他很少去看望，为的是怕连累了他们。在长年累月间，他找到几个法国人作帮手。他们有铁路工人、卡车司机、酒巴间雇员、旅馆看门人。他们一共 5 个人作为核心结成了一个组织，取名为“行动网”。最后这

个组织发展到 120 人。这 120 人中有 20 个人后来被德国人抓住处死了，有些人受了伤，有一些难以置信的逃生经历。霍拉特自己有一次深夜从瑞士回来，居然傻得在嘴里还叼了一枝点着的香烟。当德国人发出“站住”的声音时，他扑倒在地，然后把手伸出去将燃着的香烟插在树上。当他爬行着离开时，两颗子弹钻进了树皮。

霍拉特最大的成绩，就是探明了 V—1 飞弹的有关情况。他的一名同伙报告说，在那里他听到了两个建筑承包商在谈论一项德国人正在搞的很不寻常的基建。这两个建筑商引以为奇的是：那项建筑需要的水泥数量大得惊人。一天之后，霍拉特亲自到了鲁昂。他身穿肃穆的黑色衣服，走进当地招聘办事处，向办事处人员说，他代表一个热心对劳工传布福音的耶稣教会组织。他拿出几部圣经，并且打听在这个地区有没有建筑公司。人家告诉他在奥费有一家建筑企业，那里离鲁昂 20 英里。

一个钟头之后，他到了奥费，换上了工人的蓝布服装。他到了一块空地，那里有好几百工人。人们正在浇灌混凝土，在盖起新的房子。霍拉特随手操起一辆手推车，就用劲干起来了，没有任何人阻止他。这里大部分工人都不会讲法文。会讲法文的人告诉他这里正在建造汽车房。这显然不是真情。这楼房太小了。而且汽车库房为什么要盖在离大城市那么远的地方呢？

最吸引他注意的是：一个 50 码长的光秃秃的水泥平台，上面有一条笔直的蓝线指示标。他拿出指南针，发现这个平台——显然是某种发射台的方向，正好直接对准伦敦。当他了解到德国人正让工人们 3 班制，24 小时连着干时，他离开了现场去向英国报告。

在伦敦，盟军的领导人，包括温斯顿·邱吉尔和艾森豪威尔将军，都十分关注着德国人在搞些什么名堂。从佩内明德得到的情报似乎表明，那里正在发展一种“无人驾驶飞机”。另外，在波恩霍尔姆的海滩上，一个丹麦人

发现有一种显然系从天空掉下的某种奇怪武器的残骸。这一切都说明，看来有一种新的闪电式武器正在试制，但这种武器究竟是怎么回事？有多厉害？谁也说不清。

在这种情况下，霍拉恃的报告就像炸弹似地爆炸开了。英国方面要这个矮小的法国人放下所有其他的工作，集中精力搞清这个神秘的基建。霍拉特和他手下 4 个人就骑着自行车开始到法国北方进行一次周密细致的旅行。他

们在 3 个星期内发现共有 60 多处同样的神秘的建筑基地。到 11 月中旬，他

们又发现了另外 40 个。所有这些基地都集中在一条 200 英里长、30 英里宽的走廊地带，大体上同海岸平行，并且方向都直指伦敦！但是，它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在间谍活动中，运气常常会起重要作用。可以说，由于一系列的奇遇巧合才使霍拉特了解到希特勒的这个严加保守的秘密。有一天，霍拉特同他的伙伴商量着一件事。这个同伙十分热情地向他推荐了他的一位朋友。那是一位叫劳勃脱的小伙子。这个小伙子很想给德国鬼子来一点狠狠打击。霍拉特给劳勃脱在机场找到了一份差使。而劳勃脱又说服了他的一个朋友安德烈去自动报名干活。这个活把安德烈带到卡利森林地带——又是一个正在搞神秘建筑的地方。安德烈到新工作岗位一星期后，向霍拉特作了汇报，并把他经手的建筑设计图纸描摹了送给他。霍拉特指示安德烈不惜任何代价搞到这个计划的总蓝图。

在卡利森林的德国负责人把总蓝图常常放在他的大衣的里边口袋内，他甚至在办公室里也总穿着大衣。他脱掉大衣的唯一时间是每天上午 9 点钟去上厕所的时候。接连好几天，安德烈计算着德国人离开办公室时间。大概总在 3 到 5 分钟。有一天当这个德国人脱了大衣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安德烈立即蹑手蹑脚走过去，快速地映描了总蓝图，在德国人进来的时刻，安德烈已回到了自己的桌位上。

到了周末，根据霍拉特的建议，安德烈服用了给他准备的药物，然后说他肚子痛得不得了。德国医生不以为然。但是当安德烈呕吐的时候，他开了通行证，以便让安德烈可以到巴黎去请他自己的“家庭医生”治疗。

在巴黎，安德烈和霍拉特开始把总蓝图和由这个“行动网”组织从其他地方弄到的图纸配合起来描摹。然后他们把描摹好的图和现场观察加以核对。他们把一张一张图对好位置，于是 V—1 飞弹基地的全部布局和细节美妙地显示了出来。

这就是霍拉特在国境线被警犬咬住时，藏在土豆中间的那一张图纸！

霍拉特把这件无价之宝交上去之后，伦敦发来了一份无线电报，它写道： “缴获品安全收到，致以庆贺。”接着，他感到体力衰退，霍拉特感到太疲倦了，他对无休无止的来回奔跑感到有些厌倦，对那种每时每刻都陷于恐怖的生活感到了厌倦。英国当局实际上坚持要他暂住瑞士，这对他有所吸引。以后他想到那些冒着生命危险抄录火车运输时刻表的火车站站长们，想到那些偷偷地钻进飞机库和船坞的人们，以及其他一些在教堂尖塔顶上监视着德国人行动的人们。他回到了法国。在那里，几个月之后，由于一个同事的疏忽所造成的差错，他在一家小酒店里被捕了。与他同时被捕的另外 3 个人中，

一个死在集中营里，其他两个过了 3 个月被释放了。霍拉特受到了残酷的折磨，可是他没有对德国人提供任何情报。由于在他身上没有找到同谋犯犯罪的证据，他未被枪毙，但被送到了“诺因加默”集中营去了。

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候，纳粹对集中营进行了清除，把俘虏赶进了船舶的底舱，并且让船舶在北海漂流。德国人深信不疑：这些船只一定会被盟军轰作机炸沉。霍拉特和其他几百个人被关在一起，但是到最后一刻，却奇迹般地从一条注定要覆没的船只转送到了瑞典红十字会的船上。霍拉特被送进医院，整整 6 个星期的治疗才使他逐渐能动弹起来。皇家空军派了一架飞机去接他到伦敦。在那里他将获得外国人在英国所可能获得的最高军事勋章，即“功勋勋章”。但是，那时霍拉特已经回法国去了，因此只能以后在巴黎授奖了，载着他回到法国去的飞机，在奥费那个地方特意降低了高度。霍拉特可以看到他第一次发现的 V—1 飞弹基地上东歪西倒的残留的屋梁和瓦砾。

对于米歇尔·霍拉特在战争时期的活动，英国某军团司令官、陆军中将布赖恩·霍罗克斯爵士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他说：“谁都不会怀疑，霍拉特完全有资格在勇敢方面获得最高荣誉勋章。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是一个拯救了伦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