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的石膏颗粒

《双城记》这本小说，我在少年时代就已读过。小说中有位医生，每当他陷入困境或遇有急难时，总是拿出那套制鞋工具开始敲打。当时，我对他的怪癖感到十分迷惑不解。可是，自从与雷恩共事以后，我终于明白了：让自己沉湎在繁杂的琐事中，对于忘却烦恼是有意想不到的功效的。雷恩看着这些砾石，铁青着脸，他把捞砂桶直接放到岩心（core）实验室的水槽里， 先冲去细颗粒的粉砂和粘土，再把砂和豆粒大小的砾石筛选出来，放在加热板上烘干，然后再一行行整整齐齐地粘在样本夹上。我坐在一旁，默默地瞧着他。但随着他搜集到的样本不断增多，我也不由得眼睛亮了起来。较粗的颗粒，或者叫“豆状砾石”，直径约有五至七公厘——那闪着亮光的晶体不就是石膏（gypsum）吗？石膏是一种钙的硫酸盐，也是一种蒸发矿物，是海水蒸发后的残留物。至今，石膏仍散见于干旱海岸区的泥质沉积物或陆地上较古老的蒸发岩之中；但怎会在深海岩心里也发现石膏，而且又是在砾石层里呢？

在深海底，砂和砾石本身就是比较罕见的。那里的陆源沉积物主要是粘土，偶尔也会有疏松的碎屑物沿着陡峭的海底斜坡发生滑塌，形成一股水下泥石流，地质学家把它唤做“浊流”（turbidity current）。浊流可把粗粒物质从砂质海滩一直搬迁到几百公里以外的深海平原上；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在深海底还存有石膏质的砂砾。如果这些石膏来自西班牙沿岸的老地层，那么我们理应找到由陆上侵蚀作用带来的其他类型的石砾：首先是石英

——这是所有砂子的主要成分；其次是长石碎屑以及花岗岩、流纹岩、片麻岩、片岩和其他变质岩的碎屑；可能还会有早先堆积在大陆棚上的石英岩、

砂岩、页岩和碳酸盐岩的碎片。但是这些岩石在这里都杳无踪影！相反的， 却发现了一种奇特的侵蚀碎屑组合：除石膏外，我们还辨识出三种在任何砾石层中都极为罕见的成分——大洋玄武岩、变硬的大洋软泥（ oceanic ooze）和一种壳体极小的独特生物化石。固然所有的碎屑都来自海底本身， 但更确切地说，是来自一片“干涸的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