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艰难下决定时

我一躺倒,雷恩就得独自把近乎全部的钻井计划和监督事务统统承担起来。偶尔我也到岩心实验室去参加一下他们的讨论,尽力给雷恩一些精神上的支持。在这之前,由于一直都是两个人共同主持的缘故,我真没想到一个计划主持人竟要做出如此多的决定。有的决定无足轻重,有的决定却事关重大。在钻井前,我们要考虑用什么钻头,这个决定往往决定着钻孔的成败。可是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曾不止一次产生失误。我们还要确定采集岩心的计划:是否要取表层岩心?是在 20 公尺处还是在 70 公尺处取心?是否要连续取心?是一段紧接着一段取心呢?还是隔开一定的间距?钻进时要不要把岩心筒留在钻杆里?要不要提出岩心筒,放进中心钻头?要取满筒岩心还是只取到二、三公尺就提出岩心筒?⋯⋯等等。

雷恩和我合作得很好。虽然我往往强调要尽可能钻得深一些,而他则有更多时候是在提醒不要漏过关键的岩心;但我们总是能够互相体谅、互相忍让,在最后关头获得一致的决定。

最难做出的决定之一是何时终止钻孔的问题。在我们熟悉了设备的性能后、且当钻进速度已经慢得毫无意义时,雷恩和我几乎会同时做出终止钻孔的决定。而这种事情常常毋须全体科学家都来参加意见。有时为了不再浪费时间而需要迅速做出决定时,我们就采取断然措施,事先并不向同事们说清道理。由于这种处理方式有欠妥当,所以当我们放弃第 126 号站位时,希妲就领着一群人提出了抗议。在我们对已采取的突发终止钻孔的措施加以解释后,同事们通常都能充分谅解。但事实上,我们并不是对每件事都能来得及做出解释,所以我们的同事们常在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外一个站位上了。他们被弄得莫名其妙,便会生起气来。

在钻探斯特拉博山之前,雷恩和我商量在这里的钻探策略。我们知道将会遇上压实的沉积物,甚或是更坚硬的岩层。我们还预见到会发现各种杂乱无章的地层,它们在挤压作用下交错堆砌,形成一种包含有各种岩石类型的混杂岩体。我们并不指望一两天之内就能穿透 100 多公尺的坚硬岩层,因此决定透过变换钻探地点,并对随机分布的不同类型、不同年龄的岩层顶部进行取样的模式,尽最大限度搜集资料。由于在变换孔位时无须把整根钻杆提到甲板上来,所以打偏位孔比较节省时间。从获取地质讯息的角度来看,这样做远比在巨厚的坚硬地层中强行钻进的效果要好得多。

我们在第 129 号站位上的第一个钻孔中,遇到了在第 126 号站位曾经无法钻穿的那种岩层。这次我们使用了另一种类型的钻头,效果本来应该比较好一些,但是只钻了 100 公尺就几乎陷于停顿。雷恩决定再钻一个偏位孔, 但遭到激烈反对。我起床得恰是时候,赶上了这场争论并给予雷恩贯彻这项决定所需要的支持。最后我们一共在斯特拉博山的站位上打了三个偏位孔, 孔孔均有不同的收获。当然,如果我们在原先的那个钻孔里继续钻下去,也许可以在同一地层中钻得更深一些,但却会失去所有其他令人感兴趣的资料。这也是计划主持人必须做的一种决定。可以告慰的是,我们所犯下的失误还是相当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