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尽周章

虽然我们在第 121 号站位上发现了 M 层,但无法确知是在什么深度上钻到的。我们曾由 700 公尺深处取到了坚硬岩层的样本——也许那里就是 M 反射层。这岩石样本的颗粒极细,沉积学家们无法断定它到底是什么岩石。后来,内斯特罗夫用 X 射线绕射法才确定为白云岩(dolomite),这是一种在地中海干化时形成的碳酸钙和碳酸镁的化合物。不过,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这一点,因而未对第 122 号站位上抱有丝毫可确定 M 层特性的期望。

第 122 号站位在巴塞罗纳岸外的瓦伦西亚海槽里(图二),在这片海底的侵蚀区,M 反射层上只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沉积物,所以比较容易钻到。23 日凌晨,“格洛玛·挑战者号”以 62 度的航向从西南面抵达这个站位。在这种时刻要睡上好觉简直是非分之想。我于是干脆不睡,先是写了几份报告, 然后跟船员们一起看了会儿电影。两点半左右,钻探船行将就位,我去电子仪器舱找到了雷恩。我们这次将要在海槽的底上钻孔。自从精密测深仪彻底修妥了之后,钻探船在就位问题上就不再有什么大困难了。

在我走进实验室时,一切似乎都井然有序。我们慢慢驶近站位,越过高坎和低地,找到了那条海槽。三点四十六分,在驶经预定站位上方时,我们把一个无线电浮标抛出舷外,希望它发出的信号强度够大,而能被船上的雷达接收到。可是,这个打算落空了,我们收不到任何信号。但这无关紧要, 因为利用精密测深仪,我们还是可以在待会儿的回程中,轻而易举地找到那海槽的谷底轴线。于是,技师们收回了仪器——只花了 12 分钟,速度之快, 令他们感到非常自豪。

由卫星定位得知,我们此刻正在一条与当年法国调查船“夏尔科号”探测行程平行的航线上,但船位稍偏西北。由于站位定在沿“夏尔科号”先前航线的剖面上,所阶,我们要求船长下令右转 180 度,往回驶向站位,航向

是 239 度,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精密测深仪,水深在不断增大,还有八分钟、七分钟、六分钟、五分钟⋯⋯。我们通知船长减速,准备停船,他一一照办。但这时海流开始捣起乱来。看上去船是泊定了,实际上却正被冲向西南方, 偏离了海槽的谷底轴线。精密测深仪上显示出海底正在上升的剖面,我们遂请船长倒车,而他也通知了机舱,但海底地形仍在上升,倒车的速度显然还不足以抵消来自东北的海流。我们只得让钻探船来个大掉头,想重新把航向对准 30 度;但是转向的机械一时失灵,又使问题复杂化了。

转向机械修好后,罗盘标出的航向竟是 300 度,因为船长搞错了,以为我们要的就是这个航向,而我们却还以为是操舵装置已经锁死在这个位置上,以致无法指向 30 度!结果,船不住地漂离目标区,海底地形一个劲地上

升。最后,总算消除了误会,船长把船转向 30 度,航速为一节。可是,漂移

还在继续。我们再次把航向转到 60 度,实际上等于从原始航向来了个 180 度的大转弯,但精密测深仪的指针仍继续往上爬,我们漂得更远了。到了这个地步,我和雷恩开始发慌,感到已经无力控制局面。无论船往哪个方向开, 四面八方的海底地形似乎都在上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很快就镇静下来,并找到了症结所在。原来,我们的航速是一节, 但海流速度却至少是 1.5 节,所以船老是在后退。我们便决定保持 60 度的航向,但把航速提高到二节。等到精密测深仪终于画出一条下降曲线时,我们才轻松地舒出一口气。五点四十分,也就是第一次驶过站位以后二个多小时, 我们总算把“格洛玛·挑战者号”停泊在海槽谷底轴部的正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