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博山下

我早早就回到住舱想睡一会儿,可是牙疼得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整个夜间,我几次爬起来同雷恩和希妲一起检查钻井的进展情况。雷恩把“格洛玛·挑战者号”的船位挪了一下,在斯特拉博山的北坡上打了一个偏位孔, 钻探结果也确实非常有趣。这里的第一段岩心是绿色泥灰岩,含有丰富的介形虫化石。介形虫是一种微小的软体生物,这里发现的是一些半咸水属种。根据震波剖面纪录,这种泥灰岩位于 M 反射层之下,属于蒸发岩系。这个偏位孔的钻探结果与我们在第 124 号站位的发现是相吻合的。这一切说明,当淡水涌入量超过蒸发量时,地中海里那些干涸的盆地就变成了半咸水湖。

即使是这一发现所引起的兴奋亢度,也没能减轻我的牙痛。清晨四点, 雷恩和安德逊坐在希妲的实验室里研究用什么办法把我送上岸去找牙医,因为我们现在离克里特岛只有 80 公里左右。我却不想去克里特岛,原因是我不知道我们还会在这个站位上逗留多久,他们可能会因为等我而耽搁时间。一路上,我一直强调分秒必争,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允许因我自己的事而损失船时。还有别的办法吗?他们劝我去跟船长商量。五点刚过,我就去船桥找船长,可是船长不到六点是不会起床的,我不想打扰他。有人问起是不是可能遇上一艘载有牙科医生的美国军舰,但三副说绝没有这样凑巧的好事。我筋疲力竭,绝望地回到床上。这次倒真的睡着了。

一小时以后,船长把我叫醒。他已经跟雷恩和外科医生商量过。如果我确实是牙出了毛病,就用“蓝狐号”汽艇送我去克里特岛就医;但外科医生仍坚持说主要问题还是口腔溃疡。我自己知道牙龈已经感染,但却不与之争辩,因为克里特岛之行肯定会影响钻探计划,而我不想打乱整个部署。后来, 我又去外科医生那儿看了一次,这时口腔炎差不多全好了,他不得不承认在我左下臼齿原先补过的地方可能有些发炎——其实这正是好几天以来一直疼得要命的地方。他给我开了各式各样的药:抗生素、吗啡、镇痛剂。我每样吃了一片,结果弄得整天昏昏沉沉地直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