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盐度危机

我们躺下不久，航海技师菲斯克就来叫我们去看“大西国石柱”（图五）。凭借这段异乎寻常的岩心，雷恩、希妲和我第一次“看”到了那片位于海平面以下 3000 公尺深处的盐漠，其时其景真是令人毕生难忘。诚然，我们已有足够的事实来提出某种工作假说，但我们并未意识到我们的新发现，竟可用来破解许多长期以来一直悬而未决的地学之谜。威尔斯（H.G . Wells）在他的一部科幻小说中曾把这些谜统称为“地中海的奥秘”。

奥秘之一是为什么在 600 万年前会有一次生物大巨变席卷了整个地中海？地中海的海洋古动物群原先是大西洋古动物和印度洋古动物混种的后裔。后来，它们突然大规模地向直布罗陀以西的大西洋逃亡，而留下来的动物很快就灭绝殆尽，只有少数能够忍受高盐度环境的属种得以幸存。中新世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大迁徙中宣告结束。上新世一开始，这些“移民”又纷纷重返故园，并从大西洋带来了新的属种。它们就是地中海现代海洋动物的祖先。地质学家奠基人之一的莱伊尔爵士（Sir Charles Lyell）早就注意到了在意大利砂岩和泥灰岩中记录下来的这一戏剧性的巨变。

这次巨变的结果就是在地中海出现了一个新的动物“王朝”。1883 年， 莱伊尔把巨变的结束定为地质史上中新世和上新世之间的界线。这次巨变究竟缘何而起？当时的我们实在太激动了，尚来不及意识到正是蒸发引起的地中海盐度突变，导致海洋动物群的大变迁。只是在后来，我们才知道法国和意大利的古生物学家曾以“地中海盐度危机”为由，来解释这场生态巨变。本世纪初，当威尔斯仍在伦敦皇家学院拜师伊林（Vincent Illing）教授攻读地质学时，这种说法已经广为流传。所以，他在科幻小说中写到地中海“在大洋海水涌入之前是一个深陷的巨坑”——显然也不是凭空杜撰的！

上一个世纪，人们在寻找地下水时，在法国南部的瓦朗斯（Val ance） 平原下面发现了一条隐伏的深沟，这也是地质学上的一个不解之谜。这条沟深深地切入坚硬的花岗岩地层，深度约达海平面以下 100 公尺。充填在沟里的是上新世海洋沉积物，下面覆盖着罗讷河（Rhone River）的砂砾。这条深沟发现之初，仅知它在里昂和瓦朗斯之间延伸约 25 公里。后来，经过仔细

追寻，发现它长达 200 多公里，一直延伸到罗讷河三角洲的拉卡马格（La

Camargue）为止。钻勘结果发现，那里的沟底深度竟有 1000 公尺！看来，现在的罗讷河与其巨长的前身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罗讷河何以会在岩层中切割得如此之深呢？当时我们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甚至犹未意识到它的存在。直到一年之后才获悉，早在 1950 年就有一位法国地质学家丹吉奥

（Denziot）曾提出与我们相似的假说——地中海海平面的下降可能导致了罗

讷河的晚中新世的深切割作用。

如果当初就出动深海钻探船“格洛玛·挑战者号”来探索这些地中海的奥秘，问题恐怕早已迎刃而解了，但是眼下却不是这么回事。本地中海航次的目标并不是要揭开这些谜，而是别有宗旨。我们只是恰好意外地“碰”上了这个惊人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