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前尘

坐下来回顾往事,我们发现打从里斯本出航、领水船用完燃油的时候开始,一路上麻烦和挫折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可以说几乎从未有过完全顺心的时候。先是杜米特里卡的失踪和险些返回直布罗陀的波折,然后是卡钻事故——在砾石、砂、火山灰、石膏和红色粉砂地层中全都卡过钻,无一幸免。在好不容易不卡钻的时候,又钻到了粘乎乎的页岩层和“大西国石柱”。而我们选用的钻头老是不合适,有时“碰巧”用对了钻头,却往往又在将要钻到基底之前就把钻头给磨损报废了⋯⋯,整个航行好像是场漫长的恶梦!

然而,我们也未尝没有好梦连连的时候——我们获得了不少激动人心的新发现,尝到了许多意外的欢乐。例如:恰好在弃孔之前取到的蛇绿岩岩心, 第一次淘洗出来奇怪的砾石和亮晶晶的石膏,第一次找到的“大洪水的哑证人”,发现了只能生存于半咸水湖环境中的软体生物、黑乌乌的尼罗河软泥, 以及雷恩手里捧着的那块盐岩心。我们总算是不负此行了,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的经费可没有白花呢!

装完样本,吃过宵夜以后,我去休息室起草最后一个站位的作业报告。但是风浪太大,我在椅子上几乎坐不住。角落里一个文件柜的抽屉随着船的摇摆而一开一合,砰砰作响。回住舱睡觉时,我开始感到头在剧烈的胀痛。住舱里,柜子上的抽屉也通夜在发出一种慢节奏的撞击声,但这并不妨

碍我一口气睡上 12 个多小时。虽然我处于几近全眠状态,但下意识仍保持着一分的清醒,紧紧抓住床缘以免掉下床去。雷恩在上铺,晃得更加厉害,但他还是能睡着。我们实在是太累——太累了。现在,整个钻探工作已告结束, 我们终于可以松弛一下,安然躺着度过这场风暴了。

3 日下午,我去餐厅时,厨房里的库存食物已经所剩无几,没什么可吃的了。厨师病了,午餐没有牛排,我拿了一份烤牛肉三明治和一杯咖啡,边吃边走向船桥。三副在那儿值班,他说风暴势头已经减弱。昨天晚上,船的横摇超过了 35 度,“格洛玛·挑战者号”还从来没有这样剧烈地摇摆过,即使在太平洋遇到台风时,也没这么惊心动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