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立,生存的权利

听朋友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位老师给一年级的小学生出了一个假设的题目:“未来的一天,太阳发射出可以伤害人的毒光。但是人有一支马良那样的神笔,可以画一个不受毒光照射的保护伞。然而画伞的人是很危险的, 由谁来画这把伞呢?”

同学们纷纷推荐人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惟独没有自己。

在大家安静下来以后,老师很动情地说:“我想,在危难的时刻,我应该第一个去画这把伞。我要想方设法保护我的学生,使他们不受伤害。”说着老师在黑板上画起一个大伞。当她回过头时,一个女学生站起来:“老师, 我和你一起画。”她勇敢地走上去。之后,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上去。当黑板上的大伞鲜艳起来时,同学们重新回答了老师“谁来画伞”的提问: “我们自己。”

孩子们为什么首先想到冒险的应该是别人而不是自己呢?因为他们从小就蜷缩在大人的保护伞下面,受到关于自立的教育很少。所以青少年们的勇气和独立意识都被大人们给没收了。相对发达国家的教育,他们更重视教给青少年自立的能力,因为这是交给孩子的一种生存的权利。

日本青少年接受了许多在紧急情况下如何自救的教育,如迷失了方向, 发生火灾、地震、车祸,在陌生的地方怎样保护自己等。他们不仅学习有关的知识,也在实践中演练,如学校组织学生分成小组,让他们自己带着地图、指南针、水壶等物品,徒步跋涉一条从未走过的路,经过独立克服困难,最终达到目的地。

美国一个 4 岁的孩子救母亲的故事使我们思考:孩子在妈妈驾车翻入深沟受重伤的情况下,自己从车里钻出来,艰难地爬上公路,勇敢地拦车呼救。我们的孩子能在这样惊心动魄的事件中,保持这样的机智勇敢吗?

瑞典青少年接受许多独立生活能力的教育,如木工、瓦工、钳工、烹调、缝纫、修车等训练。所以瑞典人不论是当教授的还是当部长的,都会使用多种工具,干许多所谓工匠的活。假日里他们会自己装饰房子,甚至会自己在别墅区伐木建造房子。

许多发达国家也很重视培养青少年的心理素质和独立精神。敢于挺身而出,敢于挑战困难,敢于勇往直前,敢于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所以他们都以自己能够早些独立出家庭而自豪。不管家境如何富裕,孩子不愿依赖父母, 自己打工挣钱,或自己贷款上大学。大多数学生上大学后就不再住在父母家了,特别是已参加工作的青年,宁肯自己租简陋的住宅,也不愿在父母舒适的公寓里享受现成。

有这样一个故事:两个美国人驾驶的私人飞机因遇风暴,被迫降落在一个荒芜的不知名小岛的海滩上。飞机损坏了,他们带的东西有限。为了生存,

他们在岛上寻找食物和淡水;想办法与外界联系;防止野兽袭击;就地取材建简易的房子⋯⋯经历了一系列生存能力和意志的考验,他们终于战胜了步步逼近的死神。

试想,如果我们处在这样的情况下,有没有良好的心理素质,有没有很强的自立能力?可以推理,像我们的一些中学生,不会叠被子、不敢过马路、不会点煤气、不会冲开水,害怕黑夜、害怕独行独走⋯⋯又怎能期待他们在意外紧急的情况下果断处事呢?如果我们没有主意,或者吓破了胆,或者想做的事无法实现,我们就等于失去了生存的权利。

据报道, 1998 年 11 月,意大利女探险家卡拉·佩罗蒂单人徒步走出了中国的“死亡之海”——世界第二大的大沙漠塔克拉玛干,成为实现这一壮举的第一人。她背着 20 公斤重的行囊,从和田到阿克苏行程 600 公里。在昼

夜温差 40 度,没有水和人烟的沙漠独行 24 天,对于有 10 年探险经历的 50 岁的卡拉来说,也是极具挑战性的。

在这样困难无援的情况下,一个人应该怎么办?卡拉的体会也许能给我们一些启发:

“必须有良好的心理准备。因为如果害怕,可能就会导致恐慌,做错一些事,在那种条件下可能就是致命的。在没有生命的地方,我是惟一的生命, 我充分地感到自由、力量。

为了这次探险,卡拉做了两年的准备,比如:充分了解环境情况,身体适应训练,准备技术装备,实地考察等。卡拉特别忠告中国未来的探险家: 探险不是冒险,“在做一项危险、复杂的项目时,最好有一个坚强的后盾, 就像世腾表公司支持我一样,因为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需要各方面的配合。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

可见,精神和物质的准备,是能在极端情况下生存下去的重要保障。人难免会遇到意外的情况,或因为无知步入困难的处境,有些保护自己和保存自己的知识及能力是必要的。在那种情况下,生存的权利就掌握在自己手中。曾经发生过这样的痛心的事情:贵州几个中学生出于好奇到山洞里“探险”, 蜡烛灭了,火柴丢了。几个可怜的孩子在漆黑的山洞里迷了路,又没有充分的准备,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就像那蜡烛一样熄灭了。

1995 年为实施国际教育大会的《宣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通过了《行动纲领》,其中有这样一个条款:“教育必须发展尊重自由的能力和面对 挑战的技能。这意味着使公民做好准备以应付困难的而又变化莫测的形 势,并使他们能够独立自主和承担责任。意识到个人的职责必须同确认 公民义务的价值相联系,同确认与他人一起解决问题并共同建设一个公 正、和平和民主的社会相结合。”

且不说应该怎样应付变化莫测的形势,那个毕竟离我们较远,就在我们熟悉的生活空间里,我们能够独立自主和承担责任吗?

我们从小生活的圈子非常窄小,上学、下学、做作业、吃饭、睡觉,主要的活动场所就是学校和家里,很少接触社会,不懂生存的本领,也没有保护自己的知识,甚至不会做简单的家务。一个准备到外地上大学的十八九岁的青年,母亲现教他的是:怎样洗衣服,怎样刷鞋子。

一位母亲说:“在竞争日趋激烈的社会中,我们总是创造条件想让孩子学习得多一点、好一点,以便能在未来的社会中争得一小块生存空间。所以希望孩子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学习上,其他活动,如家务事、与同学出去玩等

就不让孩子去做,让他们集中精力学习。”可是青少年缺少独立生活和见世面的锻炼,他们将来的“生存空间”会变得狭窄,大人的期望怎能如愿以偿?一位中学生说:“我一直相信妈妈是非常爱我的,她只愿能用她的肩膀

为女儿挡住所有的风雨,安排好每一步路。可是在她每天为我忙忙碌碌的时候,她知不知道,我所有的勇气和自信都丢失在这分特殊的关爱里了。”

正是这样的“关爱”,使许多中学生的自立能力刚在“初级阶段”。中学生对“自尊、自立、自强”的呼声很高,可是怎样自尊、自立、自强?他们的具体要求又很低,似乎与他们的年龄不太相符。

在《两代人的沟通》一书的“自立篇”中,有 16 篇文章是来自不同中学的学生写给父母要求自立的。除了一篇表扬稿外,其他都是希望父母能给自己更大的空间。不过他们所提的自立的要求都很低:能和同学们出去玩的, 有 6 个;想有机会洗洗衣服做做饭的,有 2 个;希望军训后自己提着行李回家的,1 个;还有给父母提意见别让自己难堪的:如不会叠被子;不会削苹果;不让动热水壶;不会给自行车打气等。这些要求如果是小学生提的,也许是正常的,因为那都是生活中最简单的事情。然而作为中学生,这样的能力确实让人感到忧虑,因为他们无论学习成绩怎样优秀,也不能算作强者。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让我们看看这些中学生对父母说的心里话: “放学了,几个好朋友招呼我打篮球。我犹豫着,是打会儿篮球当个野

小子,还是赶快回家做个乖孩子?最后我终于还是当了野小子。⋯⋯我只得向妈妈下一番保证,保证下学以后就回家,过马路时注意安全。哎哟!您要是不放心,干脆把我送进幼儿园算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您总是把一切都为我准备好了,我从来不用去商场,因为您已经把高级玩具、名牌服装放在我的面前;我从来不用去厨房,因为您早已把饭菜放在了我的嘴边;您从来不放心我一个人做事,就连第一次自己回家您都在后面偷偷地‘跟踪’;自从我洗袜子时把手洗破后,您就再也不让我洗衣服。您可知道在您这种‘关心’、‘爱护’下,我少了很多同龄孩子拥有的东西。他们可以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我却不行。”

“您们认为我一定要让家里人放心,什么事都要说清楚,都要汇报,最好不要离开家半步。那时,我突然觉得自己缩小了,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什么事都不懂,需要父母去看管,去呵护,而不是一个 16 岁的高中生。” “妈妈,也许您不知道:每天早上一起床,您把洗脸水端到我面前,把

毛巾塞在我手中时,我是怎么想的吗?我在想:妈妈,难道我是一个残疾人, 连最起码的生活能力都没有?⋯⋯或许在您心中,女儿就是一个残疾人,一个低能儿。”

“我们要自强!可是首先挡住去路的却是那伟大的父爱、母爱。” “我安慰着您们,可心里却想的是,走得远远的,离开老妈烦人的唠叨,

躲开老爸整天的‘管制’。” “奶奶,您好糊涂呀!⋯⋯家乡有句俗话‘惯子如杀子’。”

这些青少年所诉说的变小了、不能自由地干自己想干的事、残疾人低能儿、杀子之类,都是一个含义:他们被剥夺了人应有的生存能力和权利。这种剥夺是人为的,但不是有意的,是好心办坏事,是舒舒服服的“疼爱”的恶果。

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孩子和父母是有识的明白人。

北京五中温少昊的父母尊重儿子的选择,小学三年级时支持他“参加了

作为男子汉第一运动的足球训练”。不论是冒着酷暑,还是顶着严寒,父母看着儿子在球门前左扑右挡,时而把身体摔青搓破,有时甚至爬不起来,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们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但是,他们并没有在孩子一次次跌倒时,去扶他一把,而是锻炼他的坚强、勇敢、自信,甚至高声地呵斥: “哭什么?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长大了你还能干什么?”父母对儿子说:“作为家长的良苦用心是要你劳其筋骨,苦其心志,使你成为我们铁打的儿子。” “我们更愿意看到你能够坚强,有强健的体魄,有集体荣誉感,有在困难面前不低头的勇气。”

我们应该为这样的父母喝彩,他们是真正有远见的父母,真正为孩子的前途着想。明智的父母留给孩子的是最宝贵的精神财产,有什么东西比教会孩子学会生存更重要呢?俗话说:“嚼得菜根,则百事可做。”吃过苦的人多得到一个生存能力的锻炼,即具有吃苦的品格。这种品格可以经受挫折, 可以接受挑战,可以自立地承担责任。

获得“上海市双十佳少年能手”的 15 岁女孩魏清是一个左前臂先天缺损的孩子。残疾的孩子出生后,她的妈妈尽管很痛苦,但依然坚信:“我的孩子不会比别人差,她一定能够自立。”这种思想从小就传给了孩子,并培养她独立单手活动的能力。小魏清从学系鞋带、穿衣服、叠被子,到学校需要动手的活动,比如剪纸、智力拼图、出黑板报、上体育课,以至后来的军训课上的摸爬滚打,都比别人做得还好。魏清不仅学习优秀,而且绘画、书法也学有所成,还具备了承认现实、坚韧顽强的心理素质。这一切使她可以自信地走入人生,因为她手中掌握着自我生存的权利。

今后的路必然要靠自己去走,别人谁也替代不了。多了一份自立的能力, 就多了一份生存的保障,就扩展了一片生存的空间。

当一个人决心用自己的肩膀支撑起一方天地时,这个肩膀就变得又宽又硬。

经过忍耐、苦熬、期待、努力后,得到的哪怕是很不值钱的东西, 也会觉得异常宝贵,并从中体会到幸福和真正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