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资本主义进入垄断阶段

19 世纪最后 30 年资本主义经济的迅猛发展，使企业的规模越来越大， 股份公司这种早已出现的集资经济方式也随之被日益广泛地采用。这就为进一步扩大企业规模提供了可能。于是资本与生产迅速地集中，为垄断组织的产生创造了前提。早在 19 世纪 60 年代和 70 年代初，在欧美先进资本主义国家就已开始出现个别的垄断组织。1873 年的经济危机使许多中小企业破产， 进一步推动了生产的集中，于是垄断组织较多地发展起来。不过这时的垄断组织一般还不稳固，在国民经济中也不占统治地位。一直到 19 世纪末的经济

高涨和 1900—1903 年的危机期间，垄断组织才在所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普遍发展起来，成为全部经济生活的基础。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资本主义正式进入垄断阶段。

由于各国的社会经济和历史条件不同，垄断组织发展的程度和形式也有很大差异。美国的垄断组织主要采取托拉斯的形式，这同美国工业生产的集中程度很高有密切关系。美国的许多企业是在采用当时最新技术的基础上建立的，创业之初规模就很大。它们在竞争中拥有优势，很快就挤垮了技术落后的中小企业，把生产集中到自己手中。这样，同一部门的少数大企业为了垄断销售市场和加强竞争能力，又进一步采取合并的形式组成托拉斯，确立了他们的垄断地位。美国出现的第一个托拉斯是 1879 年成立的洛克菲勒的美孚石油公司，它在建立之初就掌握了全国石油产量的 90％，是美国最大的垄断组织之一。进入 80 年代后，在榨油、造酒、制糖、制绳、炼铅、火柴、烟草、屠宰和采煤等部门也都出现了托拉斯组织。后来，垄断组织在美国又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到 1904 年，美国共有 318 个工业托拉斯，其中 236 个是在

1898 年以后建立的。这 318 个工业托拉斯吞并了 5300 个工业企业，拥有全部加工工业资本额的 40％。美国的各重要工业部门一般都已为一两个或少数几个大托拉斯所垄断。其中最著名的是：美孚石油公司、美国钢铁公司、国际收割机公司、杜邦火药公司、福特、通用、克莱斯勒 3 家汽车公司等。

德国垄断组织发展的程度仅次于美国。由于德国农村保留了大量封建残余，国内市场狭小，作为较晚兴起的资本主义国家在扩大国外市场方面又面临激烈的竞争，因而解决销售市场问题十分紧迫。德国虽然也在生产集中的基础上形成了许多大企业，但还存在着大量的中小企业。这些条件就使得在产品销售上进行垄断联合的“卡特尔”成为德国垄断组织最普遍的形式。1857 年德国出现了第一个卡特尔，到 1870 年增加为 6 个。1873 年危机爆发后，

卡特尔迅速增加，1879 年已有 14 个，1890 年增到 210 个，1905 年已达 385 个，1911 年更增至 550—600 个。垄断组织已遍及采煤、冶金、电气、化学、纺织、皮革、玻璃、砖瓦、陶器和食品等工业部门。在 20 世纪初，卡特尔开

始向高级形式——拥有统一销售组织的“辛迪加”发展。在 1905 年的 385

个工业卡特尔中，约有 200 个具有了辛迪加性质。与此同时，在一些主要生产部门还出现了为数不多的巨大“托拉斯”和“康采恩”。因此，20 世纪初垄断组织也已成为德国全部经济生活的基础。特别是在重工业和运输业中， 许多部门往往被一两个垄断组织所支配。来因—威斯特法利亚煤业辛迪加在1893 年成立时就集中了该区煤产量的 86.7％，1910 年更达到 95.4％，超过全国煤产量的一半以上。德国钢业联盟（1904 年成立）和铁业联盟（1910 年成立）垄断了全国钢铁产量的 98％。电气工业基本上被电气总公司和西门

子公司两个集团控制。航运业则集中于汉堡——美利坚公司和北德意志航运公司手中。

在英国，由于 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经济的发展速度缓慢，占优势的纺织业等旧工业部门的生产程度较低，拥有庞大的殖民地为资产阶级带来高额利润等因素的影响，垄断化的进程比较缓慢，垄断组织的发展程度也比美、德两国要低。就垄断组织的形式而言，由于英国奉行自由贸易政策，在销售方面实行联合的辛迪加和卡特尔比较少。它的垄断组织一般都是经过激烈的竞争，由若干家大企业合并改组为大股份公司，并进行一系列兼并活动后形成的生产上的联合。垄断组织在各工业部门中的发展是不平衡的。在重工业、特别是新兴工业中发展较快，垄断程度也较高，并开始出现跨部门的垄断联合企业；在轻工业、特别是棉纺和棉织这两个部门中甚至尚未形成垄断组织。例如，在军火工业和造船工业中于 1897 年出现了著名的阿姆斯特朗——惠特沃斯公司和维克斯——马克西姆公司。它们不仅生产军火、建造军舰，并且拥有自己的钢铁冶炼工厂以及其他有关的金属加工、机器制造工厂等。在冶金工业中，则出现了鲍尔考·汪干公司、约翰·布朗公司、贝尔兄弟公司等著名的大冶金联合企业。它们几乎都拥有从煤矿、铁矿、石灰石矿、炼焦、冶铁、炼钢、各种钢材轧制、金属加工，一直到造船等一系列的工厂。在新兴的化学工业中，早在 80 年代就出现了垄断英国炸药生产的诺贝尔炸药公司，控制 91％食盐生产的盐业联合公司，垄断全部漂白粉生产的碱业联合公司，控制大部分苏打生产的鲁诺·蒙得公司以及控制英国近 2/3 肥皂生产的利华兄弟公司等垄断组织。在轻工业部门，生产比较集中的棉线和染制业中也出现了垄断组织；为了抵制美国烟草公司的倾销，英国的制烟大企业也于1900 年合并成帝国烟草公司。

法国在垄断组织的发展速度和程度上也都比不上美国和德国。同时，它也没有形成某种比较突出的垄断组织形式，卡特尔、辛迪加和托拉斯在法国都有所发展。法国的垄断组织首先发生在重工业部门，特别是冶金工业以及与冶金工业密切有关的部门。例如，冶金工业中的郎格维“康多阿”（辛迪加）于 1876 年即已成立，它后来包括了 14 家最大的铸铁企业。又如西克列达辛迪加，在 1887 年即掌握了全世界铜的 30％销售量。20 世纪初，法国重工业中最著名的垄断组织有：旺代尔、施奈德、马林、奥姆古尔、德恩·昂赞等公司。化学工业中则以久尔曼和圣戈班托拉斯实力最为雄厚。在轻工业部门也出现了一些垄断组织，如著名的亚麻辛迪加控制了全国约 90％的麻织品生产，1883 年成立的制糖卡特尔也在该部门中取得垄断地位。

俄国资本主义起步虽晚，但在 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也开始进入垄断阶段。在俄国，辛迪加成为垄断组织的主要形式。这是因为重要工业企业一般都分别掌握在不同国别的外国资本家手中，它们在生产上进行联合组成托拉斯比较困难；而政府的大批订货和保护关税政策，又使资本家争夺订货和国内市场的斗争异常激烈，于是它们便组成辛迪加以调节彼此间的矛盾。早在 19

世纪 80 年代，俄国就出现了一批垄断联合组织，如铁轨工厂联合，铁板、铁

丝和铁钉工厂联合，桥梁工厂联合等。但垄断组织的广泛发展是在 1900 至

1903 年危机以后。到大战初期全国已建立了约 150 个不同形式的垄断组织。煤炭、石油、橡胶、纺织、制糖、烟草等工业部门都为少数辛迪加所控制。如最大的冶金工业垄断组织“金属销售公司”于 1902 年建立，到 1910 年联合了 30 个大冶金企业，控制的固定资本占全国冶金工业总资本额的 70％以

上，生铁产量占全国产量的 80％以上。“俄国石油总公司”、“壳牌石油公司”和“诺贝尔公司”3 家大石油公司，1913 年拥有石油股份资本的 86％， 控制了产量的 60％。橡胶业辛迪加几乎控制了全部橡胶的销售。全国 90％以上的食糖都控制在制糖业辛迪加手中。

日本的经济发展水平和工业生产集中程度都较欧美先进国家落后，但它的近代工业一开始就操纵在得到政府特殊保护与扶植 N0401.TXT/PGN>的少数特权资本手中。这类特权资本原来就广泛从事商业、金融、运输、工业生产等各部门的活动，以后它们又在对外侵略战争和殖民掠夺中膨胀起来，很快便转化为垄断资本。它们大多采取康采恩的形式，其主要代表是三井、三菱、安田、住友等从事“多角经营”的财阀。例如，三井财阀在 1909 年成立

了拥有资本 5000 万日元的三井合名公司，统辖分立的商业、矿山、银行、仓库等直辖企业，还拥有北煤、王子造纸、钟纺、艺浦电气等旁系大企业。三菱财阀则在三菱合资公司下，统辖矿山、造船、运输、银行、地产等直辖企业，以及邮船、明治制糖、日本氮气、富士纺等旁系企业。此外，在生产和资本集中的基础上，也形成了一些垄断组织，财阀系统的企业在其中占据重要地位。在轻工业部门，早在 1882 年就成立了纺纱业卡特尔——大日本纺纱联合会，1905 年又成立了缫丝业卡特尔——蚕丝同业公司，1907 年创立了制麻业大托拉斯——帝国制麻等等。在重工业和化学工业部门，也产生了一系列垄断组织。钢铁业已被八幡制铁所垄断，它在 1913 年控制了生铁生产的73％和钢的 84％。在煤炭工业中，5 大公司和海军直属煤矿，在 20 世纪初垄断了整个生产的 54％。在化学工业中，1907 年组成了人造肥料联合会，到1910 年大日本人造肥料一家公司就完全控制了人造肥料的生产。

在工业生产集中并形成垄断的同时，银行资本的集中和垄断也达到很高的程度。20 世纪初，摩根和洛克菲勒两大银行集团统治着美国的整个银行业；柏林的德意志银行等 9 家大银行及其附属银行支配的资本约占德国银行资本总额的 83％；法国的法兰西银行是该国金融中心。另外 3 大银行——里昂信贷银行、国家贴现银行和信贷总公司——拥有分行总数达 1229 家，遍布全国各地，英国的银行“五巨头”——密德兰银行、威斯敏斯特银行、劳埃德银行、巴莱克银行和国民地方银行——掌握了全国银行存款的 39.7％。随着银行资本的集中与垄断，他们控制了全社会工商业的经营，并在这个基础上与工业资本相融合，形成所谓“金融资本”。它们之间的融合是通过多种途径实现的：如银行和工业企业相互购买对应的股票；双方的代表互兼董事会的董事；银行为工业企业发行股票，公司债券，发放长期贷款；银行建立自己的工业企业或工业企业建立自己的银行或金融公司等。在比较年轻的资本主义国家美国和德国，金融资本形成的过程表现得最为明显。在这些国家， 随着第二次工业革命出现了许多新兴的工业部门，一些资本家缺乏创办这类企业的资金，于是银行的贷款成为它们所需资金的重要来源，这就促使了银行资本与工业资本的结合。美国的摩根和洛克菲勒两大银行集团，就是拥有成百家工业企业的巨头，柏林的 6 家最大的银行则参加了 751 个各种类型的企业。法国的银行垄断资本家对工业的控制也比较严密。从事“多角经营” 的日本财阀同样具有银行资本与工业资本混合生长的金融资本的特征。在英国也逐渐形成了金融资本，但因英国银行大部分是商业银行（或称存款银行），具有不参与对国内工业进行长期投资的历史传统，因此与工业资本的溶合不如美、德两国显著。

为攫取高额利润，垄断资本家还把大量“过剩资本”输出到国外，主要是输往落后国家或者是后起的资本主义国家。这种资本输出的现象，在资本主义自由竞争时期就已出现（例如 19 世纪中叶在英国），到 20 世纪初有了大规模的发展。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英国和法国是两个主要资本输出国。英、法两国资本输出的地区与方式有所不同。英国资本大部分输往殖民地、半殖民地以及美国。并且很大一部分采取生产资本即直接投资的形式。法国资本绝大部分投放在欧洲，主要是俄国，并且主要采取借贷资本即间接投资的形式。德国开始对外投资比较晚，但增长很快，它所输出的资本半数投放在欧洲，其余分布在拉美、亚洲、非洲等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美国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仍是资本输入大于输出的国家。至于俄国和日本，20 世纪开始后也有少量资本输出（主 N0403.TXT/PGN>要是对中国的投资），但基本上还是资本输入国。

随着资本输出的增加和垄断组织国外联系的扩大，各国大垄断组织之间争夺势力范围的斗争加剧了。为了减少由竞争带来的损失，它们签订国际协定，成立国际卡特尔，以瓜分世界市场。早在 19 世纪 80 年代，就出现了国际铁轨卡特尔，垄断了铁轨的生产和销售。20 世纪初，国际垄断同盟纷纷成立。美国和德国的电气总公司一直为瓜分世界电气市场进行激烈斗争。1907 年这两家公司达成暂时妥协，订立了瓜分世界市场的协定。在航运方面，1903 年汉堡—美利坚公司、北德航运公司和摩根英美航运托拉斯之间，也签订了划分航运范围的协定。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世界已出现了大约 114 个国际卡特尔。

资本主义进入垄断阶段的一个重要标志，是垄断组织成了全部经济生活的基础。

所谓垄断组织，一般是指资本主义大企业间为了独占生产和市场、以攫取高额利润而联合组成的垄断经济同盟。垄断组织都是以生产集中、个别企业规模越来越大为前提而形成的。卡特尔和辛迪加的参加者虽然在生产上还是独立的，但它们都是一些大型企业；托拉斯和康采恩则已是大型企业合并组成的规模极大的企业或企业群。列宁就曾将垄断组织称之为规模极大的技术生产单位，认为它极大地促进了生产的社会化。因此，垄断组织既是一种旨在攫取高额利润的独占生产与市场的经济联合，又是生产高度社会化的超大型企业或企业集团。垄断组织的出现是生产力发展的结果，它产生后又促进了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

垄断组织的大量形成，反映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变化，这是为适应生产力发展的要求而出现的变化。正是这种生产关系上的调整，才使它有能力进行生产上的调整。这种调整作用表明，垄断组织的出现对克服生产无政府状态在一定程度上起了积极作用。同时也表现了资本主义制度的自我调节的能力，尽管这种能力决不是无限的。无论是卡特尔还是托拉斯，都是为了调节生产而建立的一种经济联盟。这是在资本主义关系的限度内部对生产力的社会性的部分承认，正如恩格斯指出的：“资本家本身不得不部分地承认生产力的社会性。大规模的生产机构和交通机构起初由股分公司占有，后来由托拉斯占有，然后又由国家占有。”①实际上，这就是资本家阶级为了适应生产力的发展而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进行的局部调整。

①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3 卷，第 442—443 页。

通过企业的合并而扩大了它的规模之后，在生产和经营管理方面可以产生如下一些有利之处：企业合并后拥有大量的生产资料，这就可能使用那些位置最有利的工厂和最有效率的机器设备来进行生产；大规模的生产可以实行更有效的分工，在不同的工厂里实行生产的专业化。同时，它也能使副产品得到更充分的利用；当一个托拉斯拥有生产同一产品的许多工厂时，就可以通过对各家工厂进行仔细的比较，发现既节约又效率高的生产方法，企业的规模扩大后，生产技术的发明和改进工作也可以大规模地进行了；通过许多企业的合并，可以取消重复的高薪职位，以减少行政费用，并获得最有才干的技术专家和经营管理人员。如果托拉斯进一步实行纵向联合，不仅控制生产，而且控制原料资源和加工（向后联合）以及产品的销售（向前联合）， 就可以进一步改善企业的经营，从而获得更大的经济效益。

由于存在上述一些有利生产发展的因素，因此尽管垄断组织引起了某种停滞和腐朽的趋向，但是垄断资本主义阶段经济发展的速度并没有放慢。垄断并不排除世界市场上的竞争，竞争仍然是生产发展的一种强大的推动力量。20 世纪初，垄断组织发展程度很高的美、德两国经济的发展速度最快， 证明了垄断对生产力发展的促进作用。美、德两国工业生产的年平均增长率分别为 4.8％和 4.2％；而垄断组织的发展程度比较低的英、法两国，经济的发展相对来说却是缓慢的，其工业生产的年平均增长率分别为 1.4％和 3.3

％。当时世界资本主义发展的总趋势也表明垄断组织的形成与发展不仅没有使经济发展速度放慢，反而使它加快了。

垄断资本主义是资本主义较为成熟的一个发展阶段。第二次工业革命造成的社会生产力的巨大发展，使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相继实现了工业化，转化为以重工业为主导的工业国。这是现代资本主义在经济上的基本特点的早期表现。因此，现代意义上的资本主义，在那时已基本定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