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信用的双重意义

可是,麦克劳德有一种矛盾的信用的意义。它的意思是一种将从未来的债务偿付中得来的货币收入,它的意思又是一种将从未来的产品销售中得来的货币收入。简单地说,它同时指债务收入和销货收入。第一种我们和他一样称为无形体的财产:第二种我们给它比较新近的名称,无形的财产。

那矛盾的意义似乎是他由银行的债务或存款的创造中得来的,存款具有一般的购买能力。一个制造家让与他的产品的所有权,接受一笔六十天后付款的商业债务的所有权,作为全部代价。他按贴现办法把这笔债务卖给一个票据商人或者银行,收进一笔银行即期付款的债务,因此付款时不须贴息。两种债务都有购买力。作为一种“特殊债务”的商业债务,交换一种银

行的即期债务。可是,银行的即期债务或存款,也是一种银行对存款人的“特殊”债务。然而,后者具有一般的购买力,可是六十天期的商业债务也有购买力,虽然要照票面价值折息。因此,第三者在商品销售中不打折扣而接受的银行债务,和硬币一样。麦克劳德说,硬币也是一种一般的信用,他的意思是指一般的购买力。

就货币和信用两种来说,所谓债务人是“整个世界,”就是说,根本不是债务人,而是任何东西的出卖者,他们不折不扣地接受货币或信用,偿付他们所卖的东西。货币和信用皇是一样的,因为都可以流通,因此没有留置权需要从票面价直中扣减。银行家和企业家自己把他们的存款作为货币或现金,虽然存款不过是可以转移的、过期的债务,因此不折不扣地被人接受。麦克劳德完全采用了他们的语言。

因此,他必须区别“一般”信用和“特殊”信用。一般信用是任何购买者买进商品时,可能负起的未来的债务。特殊信用是全世界的购买者当中的一个购买者实际负起的一种债务。可是,“特殊”信用是唯一的债务,“一般”信用是一般购买力!

他把经济学从东西改变到东西的所有权时怎样会发生这种矛盾的意义, 可以从他对货币和信用的起源的说明中看出:当我买一匹马或者土地的时候,我所买的不是物质的东西,而是对马或土地的未来使用的一切权利,这种权利“全世界不得侵犯。”他说,那些权利是“信用”。由于买进那一束“信用”,一匹马或土地,我成为对卖方的一个债务人。如果我立刻付给一批牛和猪作为代价,像在物物交换经济中那样,我所卖给他的也不是牛和诸, 而是我对牛猪的未来使用和出卖的权利。麦克劳德认为,这是另一种类似的

信用,彼此互相交换。

在物物交换经济中,如果这种“信用”的交换是相等的,交易就结束。若是不相等,就有一个差额,由一方欠另一方。这差额可以立刻用货币支付, 或者可以延迟一个时期。这是货币和信用的起源。

有了货币或“一般”信用,受者就可以通过购买其他产品或服务,从世界上其余的人“收取他的债”。因此其余的人也是他的“债务人”。或者, 如果那件交易的特殊债务人不立刻用货币偿付差额,他的义务就推延到以后一个时间,这又是一种信用。可是,既然这是可以出卖的,其余的人就也是他的“债务人”。货币和信用都是一种“一般”信用,不分彼此地以全世界为背景。

可是,债务的创造中包含着两种可以说是相反的经济关系。一种是债仅人一债务人的关系,另一种是卖方一买方的关系。麦克劳德最关心的是卖方一买方的关系,就是债务的流通性或交换性,并且他使他的名词的意义适合他从经济学家手里接受过来的根本事实。我们已经看到,他在债权人一债务人的关系本身这方面是非常薄弱的,由于他承受了英国法庭的错误。可是, 使所有权的交换性成为他的理论体系的中心,而不讲实物的交换性,确实是一种新颖的识见。然而,把债务和它的交换性都叫做信用,其错误类似那些经济学家把“产品为了交换”的劳动作为生产的劳动,“产品为了自家消费” 的劳动作为不生产的劳动,其实两者都是生产的。这样,麦克劳德把给予个人的特殊信用作为两个人之间的私事,可是这种信用的流通性成为一种生产的事情,它增加交易的速度,从而增加“参加商业”的财富数量。

这很像亚当·斯密的劳动作为价值的尺度的矛盾的意义,就是,在交换中可能支配的劳动的数量,以及增加了一种商品数量的劳动力的数量。一种的意思是稀少性,另一种的意思是效率。这些没有加以区别,直到李嘉图采用劳动力作为价值的尺度,把所支配的劳动留给马尔萨斯和其他斯密的信徒去讲以后,才区别清楚。所以麦克劳德没有区别两个人之间一件特殊交易所造成的债权人一债务人关系,和流通手段所造成的、以“全世界”为背景的那种关系的交换价值。

麦克劳德对“支配”一词也有双重的意义,一种经济的和一种法律的意义。他不区别支配生产者的服务或商品,用货币或信用跟他们交换,和由国家对一个债务人命令履行或偿付。一种是买卖中的经济能力,另一种是法律上强迫履行义务的能力。

可是,它又是对两种义务的混淆,这种混淆很容易从他对“行为”和“不作为”这些名词的法律家的用法中产生。履行和偿付的义务是造成债权人- 债务人关系的义务,可是“避免”的义务造成完全相反的、自由的关系—— 无义务。买者没有买的义务,卖者没有卖的义务。可是,履行或偿付的义务不可能自由地承担或者保持,除非“全世界”都必须遵守一种避免干步的义务。他不利用这种避免某种行为的义务。因为那只是一种“不作为”的义务, 它确实是这样,可是在他的那种实在的交换行为的经济制度中并不需要,这种制度由于债务的流通性才可能实现。

债权人实际上有两种权利和两种义务互有关系,这才保证他的债务人一定会偿付。他对债务人有积极的偿付的权利,对“全世界”有消极的避免的权利。履行或偿付的义务是债务。可是,避免的义务是一切其他的人不得干涉债务人的履行或偿付义务的义务。麦克劳德的所谓以“全世界”为背景的

“一般信用”不是一种履行的义务,而是一种避免的义务。这种避免的义务也是“全世界”不得干涉卖者和顾客接近的义务。

信用的矛盾的意义,作为从债务偿付中得来的未来收入和从销货中得来的未来收入,以及他的有形体财产的重叠的意义,使得批评家不能了解麦克劳德的主要论点。因此,他的最详尽的批评者庞·巴维克,本人虽然在一切经济学家中尽了最大的力量把未来性引进主观经济学,却不能了解在他以前三十年把未来性引进客观经济学的麦克劳德。如果经济学完全讨论财产,就是财产权,显然它只讨论“收入的预期”。如果这些预期要有现在的存在作为一种可能量度的经济量,而不是一种只能用例证来说明的心理的感觉,麦克劳德就能很方便地在信用和货币的流通性里,发现这种经济量的客观的存在。他只须把它扩大到一切财产权,不管是商品、货币或信用。

如果信用这个名词被想像地扩大到购买力,那是因为麦克劳德在信用的观念中有一种合理的原则——未来性,它在一个项目下把商品、货币、信用和特殊债务的所有权等一切特别情况合成一体。庞·巴维克所不能了解的是这种客观的未来性应用到具体的物资上面,虽然他了解主观的物资的未来性。当未来性包含在银行业务和投资里的时候,问题很明显,可是具体物品的财产权也只是未来性客观地表现于财产,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说得很对, 把麦克劳德当作当时正统学说的一个嫡系的可是脱离了关系的子孙。家长不承认和麦克劳德的关系,因为他使债务成为他的科学的经济量,而不用物质的东西和劳动,因此造成了他的批评者的错误印象,认为他把物和债务都算作了“物”。

既然债务是从量的,在市场上以交换率为尺度,如果使经济科学以债务为基础,我们就有一种普遍的经济量作为建立理论的根据。当一种债务的现在价值用元和分计量的时候,它和一种物质的东西用蒲式耳计量或者水用夸脱计量的时候,完全同样是从量的。

因此,当麦克劳德说人们所交换的是财产权,而不是物的时候,他的意思是,从经济上来说,人们所交换的是债务,用元计量。对他来说,一切财产仅是债务的所有权。不仅特殊的债务(像期票那种东西)是债务,而且所有的财产权,包括有形体财产、钞票和银行信用在内,都是债务,按照他把信用既作为债务又作为购买力的双重意义。人们所交换的不是物质的东西—

—而是对于出卖那些物资所取得的未来的货币或信用收入的全部或一部分权利。那些权利是特殊债务或一般债务的所有权。

直到现代“无形”财产的概念开始和麦克劳德的“无形体”财产有了区别以后,交换性或者买卖的权利,包括参加市场不受干涉的权利在内,才可能在法律上和未来值务的履行或偿付那种无形体财产分开。在这里,从销货中得来的未来收入——就是无形的财产——和从债务偿付中得来的未来收入

——就是无形体的财产——是有区别的。

我们运用后来这种无形财产的概念,借助于后来霍费耳德的分析,就可以看出人们有理由说麦克劳德使用“权利”这个名词具有权利和“无权利” 或“自由”的双重意义。或者,用经济学的字眼来说,他用“信用”这个名词,具有双重的意义——一种是要求债务人偿付债务的权利,一种是要求买方偿付商品代价的权利。一种我们称为债权人和债务人的权利一义务关系, 另一种我们称为卖方和买方的自由-暴露关系。

说明麦克劳德怎样会把这种对立的社会关系像这样混淆起来,就会显出

名词的法律的和经济的意义上一种相当普遍的错误,产生不幸的社会后果。这种说明将使人们必须作重大的区别,以便对交易和运行中的机构作适当的法律的和经济的分析。

麦克劳德从而出发的主题是,政治经济学是一种“财产的法则”的科学, 不是物质东西或心理感觉的法则。然后,他把经济学的范围缩小到这些财产权利的交换价值,因为否则它就不能算是一种总是必须研究数量和计量单位的“科学”。可是,如果他排除了从过去积累起来物质的东西,只讨论一些将在未来存在的数量,那些在市场上有一种现在的存在的未来数量,可能是什么性质呢?它们一定是人们预期其他的人会给那所有人做的事,就是向他提供“未来的产物”。这种预期在现在的市场上有一种现在的存在,他说, 它的最普通的名词是“信用”。

因此,信用有三种形式。(1)一切有形体财产权的现在价值。这是他的“商品信用”。(2)未来的硬币的现在价值,这个他称为“硬币信用”。(3) 以一个特殊债务人为对象的一种特殊信用的现在价值。最后这一种是信用的唯一的真实的意义,我们区别为无形体的财产,一种债务。头两种是无形的财产——“避免”的权利,在未来的买卖的交易中可以自由的权利。

如果我们研究麦克劳德关于把信用作为一切财产权的数量的表现这种普遍概念的全部理论,就会看出他想要怎样完全颠倒古典经济学家和重农主义者的时间因素。他在全部经济学里用未来时间替代过去时间(除了在有形体财产的一年问题那个不幸的错误上),可是把未来时间当作一种向后拉到现在市场的商品,如同他们曾把过去时间向前拉到现在的市场一样。因此,他的理论是那一时期占优势的学说的“嫡系的可是被否认了的子孙。”但是, 它是嫡系的,因为对未来收入的权利和商品一样,是可以交换的。它又是被否认了的,因为当时占优势的学说不把所有权和所拥有的物资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