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金瓯旅游公司

1990 年新年刚过，在金瓯旅游公司的干部会上发生了一场论战，焦点是公司是否应成立国内旅游部，开展国内旅游业务。

金瓯旅游公司是由国家旅游局批准，在北京市工商管理局注册的一类旅行社。它拥有一批热爱旅游事业，精通旅游业务的经营管理人员和翻译导游人员。几年来，这个公司团结一致、求实创新，不断推出新的旅游路线和丰富多采的旅游项目，以“宾客至上，讲求信誉，收费合理，服务第一”的宗旨，赢得了旅游者的信赖和业务关系部门的合作，经济效益不断提高。然而， 1989 年以来，公司的经营情况开始不那么乐观了。

会上，公司总经理首先提出问题：“1989 年以来，我公司同其他旅游企业一样，受到很大的冲击，1989 年接待的国际旅游者人数和外汇收入分别比1988 年减少 26.8％和 18.2％。预计今后两、三年内，这种局面不会有很大改观。”

公司副总经理插话说“客源不能保证仅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

的情况是，旅游市场的接待能力在不断增强，据统计目前全国经营国际旅游的一类社已有 61 家，二类社 834 家，其中仅北京市就有一类社 16 家，二类

社 51 家。”

“面对这种局面，怎么办？大家发表意见吧。”

会场沉默了片刻，公司办公室主任黄中打了头炮：“我来个抛砖引玉吧。外部环境的变化是企业必须面对的，旅游行业又是最易受外界影响的敏感性，脆弱性行业之一。因此，我认为就去年的动乱对我们公司的影响而言，不能就事论事，而应从中寻得一些启发。面对宏观环境的突变，我们所能做的应是增强企业内部活力，以变应变，渡过难关。因此，我认为我们公司走出困境的出路，就在增强内部活力，这可能有多种途径，我仅只提供一个不成熟的思路供各位同事参考，扩大经营范围，国际国内旅游并举。”

黄中的话音刚落，会场上响起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干部们在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有的说：“这倒是一条出路”，有的摇摇头道：“不尽其然”。⋯⋯ “怎么样？”总经理微笑地看着大家，“我看我们就把‘我们公司是否

应开展国内旅游业务’作为我们今天的议题吧。”同志们表示同意。 “那么，我发表一点个人的看法。”欧洲部王经理抬头看了总经理一眼，

“从 1978 年重振旅游业以来，中国旅游业走着与发达国家旅游业不一样的‘先国内后国际’的道路，因为我们是发展中国家，从经济意义上讲，我国发展旅游业首要的任务是为四化建设积累外汇，实践证明这是正确的。十年来，我国旅游外汇收入总额达 106.47 亿美元，国际旅游已经成为我国非贸易外汇的主要来源，并且促进了一批关联产业和地区经济的发展。目前我国的国际旅游业还未脱离卖方市场，特别是由于交通运输、能源动力和景点接待等基础设施能力有限，发展国内旅游必然给这些旅游环节增加压力，以致与国际旅游发生冲突。”

“国际旅游为中国立下的汗马功劳，谁也不能否定。”这是销售部经理佟江的声音，“但是，我们还要看到，这次动乱的影响，首当其冲的是国际旅游市场，国内旅游市场则相对稳定。但是由于我国旅游界，包括我们公司，片面注重国际旅游，对国际旅游市场的估计过于乐观，忽视国内旅游，便不能及时得到国内旅游补充的旅游经营陷入孤立的境地。应该说这是一个教训。”

欧洲部王经理反驳道：“老佟，听说有的搞国内旅游的旅行社每天只能从每个旅游者身上赚五角钱，五角钱！用国内旅游填补国际旅游，谈何容易，而这样的旅游消费水平是由我国人民生活水平普遍不高决定的。这种状况恐怕不是一年半载能够改变的。”

计划部老孔道：“可是，小王，你忽视了我国人口众多这个因素。我国人口多、基数大，如果有百分之一的人参加旅游，就是一支几千万人的旅游大军。据国家旅游局公布的数字，1989 年国内旅游人数 2.4 亿人次，回笼货币 150 亿元，预计 1990 年国内旅游人数将上升到 2.8 亿，回笼货币将上升到

170 亿元。怎么样，不比国际旅游差吧？” “我看，国际旅游蓬勃发展是事实，国内旅游方兴未艾也是事实，二者

不是孤立存在的，国际旅游在中国的发展，必然诱发国人的旅游意识。可以说，中国的国内旅游已在古迹旅游复兴和国际旅游感染的双重引力之下兴起了。这股穿息在名山大川、古迹园林之间的旅游客流，不是主观所能阻挡的。” 综合处老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不否认国内旅游的经济效益。”一直沉思不语的质量管理处处长发话，“但我觉得那是从宏观上看问题，具体到一个旅行社，一个旅游公司搞国内旅游的经济效益是值得怀疑的，刚才王经理已经说了每个客人每天只能赚五角钱的情况，就这样，由于缺乏‘服务也是商品’的意识，有的国内旅游者还感觉钱交多了，一笔一笔地同旅行社陪同者算帐，他们看得见住店、吃饭、门票的花费，却对旅行社的导游服务，特别是对线路产品的设计、组织和服务工作的经济投入视而不见。想想看，五角钱的收益同接待国际旅游者一样的劳神，一样的辛苦，客人对导游的要求与国际旅游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到头来事倍功半，在当今的商品经济社会中，工作难做啊。经济效益低，必然抑制投资者、生产者的积极性，这也是规律嘛。”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做过一些调查。”研究室小刘说，“目前，国内旅游没有统一的管理部门和较为固定的旅游路线及联络渠道，全国经营国内旅游的旅行社 700 余家。基本处于自由发展、自由竞争状况。由于多方面的原因，相当一部分素质不好。和国际旅游相比，国内旅游赚头很小，但和我国人民的生活水平相比却给旅游者‘旅行社提供服务差，赚钱多’的印象，使国内旅行社形象不佳。1989 年，虽然是历年来国内旅游者人数最多的一年，但却有 50％主要经营国内旅游项目的旅行社倒闭。”

港澳部老马说：“国内旅游已经客观地兴起了，但是从目前看，国内旅游中有组织自费旅游的仅占很小比例，这固然有我国国民收入水平低，特别是可供支配的收入水平低而造成的消费水平低方面的原因，但也不尽其然。现在，合资企业越来越多，职工福利性旅游、自费旅游的市场大有潜力。在农村，很多富裕起来的农民都想到乡土以外的世界去看一看，但却不知应该怎样出去。这就是我们旅游业的责任了，我们没有主动地创造产品，创造顾客。”

黄中接过话茬：“小刘和老马的分析是否使我们看到一束光亮。一方面国内旅游有客源，另一方面，国内旅游接待不好，这种供不应求的市场局面，不正是我公司发展国内旅游的机会吗？何况，目前，国际旅游客源不足，导游市场供应过剩，我们无须花费很多的精力、财力，就可以在社会导游市场中择优录用、聘用导游，建立一支专职和兼职并重的导游队伍。”

联络部经理姜奇说，“旅游是一条龙服务，旅行社业务必须依托宾馆、饭店、交通设施、旅游景点，形成网络配套系统，才能实现。我们搞国内旅游是否会影响我们与定点单位的关系呢？听说，有些国内客人的素质很低，对旅游设施的使用具有破坏性。”

“这个问题嘛⋯⋯，”佟江低头看表“噢，快 12 点了。”

总经理看了看表，“这样吧，今天我们就先说到这儿，有关我公司是否发展国内旅游业务的问题，同志们下去再考虑、酝酿一下，下次会议我们接着谈，散会。”

说明：国务院 1985 年 5 月 11 日发布的《旅行社管理暂行条例》规定，旅行社按其经营业务范围的不同，分为三类：

一类旅行社：经营对外招待并接待外国人、华侨、港澳同胞来中国、归国或回内地旅游业务的旅行社；

二类旅行社：不对外招待，只经营接待一类旅行社或其他涉外部门组织的外国人、华侨、港澳同胞、台湾同胞来中国、归国或回内地旅游业务的旅行杜。

三类旅行社：经营中国公民国内旅游业务的旅行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