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优化组合，步履艰难

正值四明机械厂稳步上升之际，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祖国大地。公司领导要求下属各单位进一步深化改革，推行劳动优化组合，并且具体规定了优化组合的比例数。对于这个比例数，刘厂长感到好笑。他认为，企业优化组合要以讲效率、效益为前提，怎么能以比例来衡量？优化组合是改革的必然趋势，也是进一步提高工厂效益的重要途径。但是，优化组合终究会触及到部分职工的切身利益，引起广大职工的思想波动，因此必须慎重对待。

这天，刘厂长召开厂领导会议，商议今后的改革方案。经过一天的讨论，最后决定，由生产经营副厂长肖宏生带一批人到天津、北京观摩学习，刘厂长到日本考察学习。

三个月后，刘厂长从海外归来，满怀信心地奔赴到自己的办公室，他首先看到桌子上放着副厂长肖宏生的一个汇报材料，上面写着：

刘厂长：

近一个月的调查学习，收获不小，北京正在搞劳动优化组合，石家庄有马胜利的满负荷工作法⋯⋯

详细内容见参考资料

肖宏生 1988 年 12 月

看完材料，刘厂长让秘书小罗通知全厂班组长以上干部明天开会。在第

二天的会上，刘厂长主要讲述了国外之行的感受。他说：西方发达国家有不少成功的企业，他们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就是依靠先进的技术和现代化的管理手段⋯⋯我厂近两年经济效益稍有改观，但这只是起点，我们要继续挖掘每个人的潜力，提高生产效率，而劳动优化组合就是很有效的一种方法，⋯⋯。会后不久，厂领导和企业管理办公室、劳资科、人事科等部门，又召开会议，专门研究四明机械厂的劳动优化组合方案。几天后，刘厂长签发了改革方案，其主要内容如下：

精铸车间取消，其业务划归铸造车间，人员编入新成立的第三产业

——旧物再生公司。

一加工车间、铆焊车间作为劳动优化组合的试点单位，按满负荷工作法实行定岗、定工作量、定员。一加工车间被优化下来的人员，由一加工车间自己安排；铆焊车间被优化下来的人员，安排到旧物再生公司。
两个改革试点单位，月产量定额不变，奖金额按改革前的人员计算。在方案实施中，铆焊车间采取的办法是：第一，50

岁以下的职工，参加

各工种的技术比赛，择优上岗。第二，50 岁以上的职工，技术好的留在班组，传授技术，解决技术难点。

应用这种办法后，铆焊车间被组合下的 64 人当中，虽有不服气的，但又无可奈何。

铆焊车间下来的 64 人和精铸车间的人员将编入旧物再生公司。但他们认为，旧物再生公司是个新单位，奖金没保障，自己的技术也会荒废。每个人带着不同的想法到旧物再生公司上班。

旧物再生公司经过一个月筹建后己正式投产，它的主要生产任务是为化工厂制作装原料用的铁桶，兼回收机械厂的废钢铁、生产边角余料，然后卖给炼钢厂，再平价买回生产用的铁皮。因此，旧物再生公司生产原料不用发愁，生产周期很短，产品有销路。三个月后便盈利 10 万元，工人的奖金比在原单位高了。有人说：“还是优化组合好，在车间时没事干，也难受。如今到旧物再生公司有活干，奖金又多，优化组合真是把工厂搞活了，把我们也救了。我刚来时还想不通，现在是越想越有奔头了⋯⋯”

看来，精铸车间和铆焊车间组合下的人，到旧物再生公司后情况不错，现在看看改革试点的另一个单位一加工车间的情况。

一加工车间主任张杰先是个管理能手，他曾使这个有 273 人、18 个班组的大车间，多年保持标兵单位的荣誉。在厂里把一加工车间定为优化组合试

点单位后，张杰先召开了车间动员大会，要求各班的班长两天内报上本班组合优化的人数，并保证以后各班组按原人数提取奖金额，各班组合优化下来的共有 23 人，张杰先把这 23 人组成一个综合班。事后，张杰先说：“厂里对优化下的人员不作安排、车间也无权解雇工人。我试着成立一个综合班作试验，然后再想别的办法解决。”

综合班的主要工作是扫铁屑、擦车床、领劳动保护用品等，工作较清闲，在不少时间里男的侃大山，有的女工找个隐蔽地方打毛衣。虽然每月奖金比车间的平均奖低十几元钱，但大家觉得很满意。综合班的人说：“我们综合班就是好，不考核工时，又清闲，又自由，即使少拿点奖金也认了。”

综合班是这样，同一车间的其它班组如何呢？钳工班普遍反映：工作太忙碌了，奖金是比过去翻了一番，但也确实付出了相应的劳动。一部分工人挺满意；也有一部分工人有不满情绪，他们认为自己多干了，当然应该多拿奖金，但与综合班比较起来却是吃亏了，有的干脆说：“我宁可到综合班去图个清闲，也不愿意在这累死累活，才多拿十几元钱”。对这两方面的情况，张杰先主任都作了总结，如实向刘厂长作了汇报。

刘厂长根据试点单位的汇报情况，做了分析。他认为四明机械厂的优化组合是有成效的。虽然存在不足之处，但可在进一步深化改革中克服。

有了铆焊车间和一加工车间优化组合的经验，刘厂长决定在全厂推广优化组合。为此，他召开了厂长办公会议，讨论此事，会议讨论决定，由人事副厂长周正发在一星期内拿出全厂劳动优化组合方案。同时，成立一个劳务办公室，由周正发兼主任。

会后的第五天，副厂长周正发拟出了优化组合方案（见案例附件）。刘厂长看后，觉得优化组合的步子不大，为此，他来征求生产副厂长肖宏生对方案的看法。

肖宏生今年 46 岁，是建厂时来厂的大学生，一直在车间搞技术工作。1977年提升为铆焊车间副主任兼车间调度。1984 年，由刘厂长提升为生产经营副厂长。肖宏生看了方案后说：“基本可行。”“周厂长是学化工机械的，从车间调出后一直搞劳资工作，他对车间的情况很熟悉，可能您认为这个方案有点保守，我看还是稳妥为好。我们这几年生产有点起色，也不容易，万一优化组合步子大了，引起人心波动，影响生产，这不好交待。再说，现在的人，生活水平提高了，不把钱看得那么重，主要是气顺不顺⋯⋯”肖宏生见刘厂长盯着窗外，一言不发，赶忙说：“我的想法不一定成熟，仅供您参考！”刘厂长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问自己，是不是自己的思想有些冒

进？是这次日本之行后，恨铁不成钢、急于求成吗？否则，俩个抓具体工作的副手为什么与自己的想法不一样，而他俩的看法又类同呢？经过思考，刘厂长还是尊重两位副手的意见。

全厂改革优化方案还是按原方案发下去了。中层干部经过填表申请，都按所填表的要求分配了工作。但科室主任在制定本单位人员定额时，往往向人事科要人，而且要求给大学生。就这样，基层的大学生 69 人很快被调到科室来，而科室人员被优化下来仅有三个，且这三位全是前一阶段刚调到技术部门的专业人员，这三人到了厂劳务办公室，他们不是要求分配工作，而是向周正发提出要求调走的。三位大学生抱怨说：“不是因为我们的技术不行，而是不愿伤和气去争，最后是我们倒霉。你说，我们在这干还有什么劲头？”

科室优化是这样，车间如何？这次，一加工车间又实行了进一步深化优

化组合，张杰先主任又遇到了难题。本车间车二班，一位平时沉默寡言、文文静静的女青工，在听到自己被优化下来时，找到班长，挥手就给班长一记耳光，接着就大哭起来。班长气愤极了，找到车间主任张杰先说：“我也不干这个班长了⋯⋯。”张杰先问那位女工为什么打人。她说：“他凭什么把我给优化掉，我活也没少干，奖金没多拿，我哪点比别人差。”接着又抽泣着说：“如果把我优化下，叫我怎么见人！”张主任一再解释，欲说服她到厂劳务办公室报到，由厂里统一安排工作。可这位女工是一条道走到天黑，宁死也不去厂劳务办公室报到。

优化组合，车间难，科室难，领导更难！这不，一位建厂时就进厂的老工人，推开刘厂长办公室的门，便说：“刘厂长，我们不是活得很好吗？为啥又搞起优化组合来，我再有几年就退休了，让我将就将就不行吗？”他有些想不通，又有些伤心，“眼看我就要失业了，难道社会主义也叫我没有饭吃。再说，20 年来，我对四明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刘厂长请他坐下，然后语气平缓地解释道：“社会主义要改革，但有一条你放心。优化组合并不是让你没事干，而是安排给你做更适合的工作”。老工人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他告诉刘厂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如果我没有工作就来找你。”刘厂长刚把老工人送走，又有人来反映说，某某领导利用优化组合排斥异己等等，对于这种情况，刘厂长认为，排除异己、思想想不通等现象，在优化组合初期是不可避免的，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

但使他始料未及的是另一种情况。生产经营副厂长肖宏生汇报说：“刘厂长，这几天各个车间人心浮动，生产计划执行不下去，这样下去，怎么能行！”肖宏生显得有些着急，因为这是近几年从未有过的现象。

“现在的燃眉之急是尽快安排好被优化掉的人的工作。”刘厂长镇定他说：“他们聚集在一起，可能会成为一颗炸弹，如果出了什么危险，优化组合可就砸锅了。我们赶紧开个会，商量一下解决的办法。”

会上，生产经营副厂长肖宏生建议，旧物再生公司现已盈利，生产规模急需扩大，可以再安排 30 人到那里工作。人事副厂长周正发说：“根据上级指示，我厂的单身宿舍要改为公寓，需要不少服务人员，这样，可安排一些人到公寓去。”他思忖一下，又说：“行政科要人，他们曾提出要成立一个绿化队。如果作这三方面安排，被优化掉的人的工作基本上都有着落了。但有一个问题值得提一下，就是被优化下的三位大学生如何安排？总不能让他们去单身公寓当服务员吧。”刘厂长说：“能解决的先解决，如果大部分都解决了，剩下的就好办了⋯⋯好！现在散会。”

开会后的第四天，劳务办公室的人已剩下不多了。现在，刘厂长急于知道的是，车间的生产搞得怎么样？他叫来秘书小罗，让小罗到车间和各职能科室调查一下，给他作口头汇报。

第二天，小罗向刘厂长汇报说：“上个月一加工车间的产值略有下降，约减少四万元，但铆焊车间却减少 40 万元。”刘厂长心中一惊，他暗想，铆焊车间是我厂的产值大户，它减少这么多，会影响全厂全年生产任务完成的。优化组合的目的是提高效益，真是这样，可就不叫优化组合了。刚想到这，小罗又轻声说：“昨天报纸上登了一则重要消息，您知道吗？”

“什么重要消息？”刘厂长问。 “就是沈阳市优秀企业家王风琴被杀的报导”，小罗说。

刘厂长知道这件事。企业家被杀害，在四明机械厂引起强烈反应。厂里

有些人推波助澜，曾放出风：×××领导的孩子就在我家旁边上学，如果给我逼急了，我也会让他瞧瞧我的厉害。也有直接给刘厂长进言的：“刘厂长，改革是好，救活了四明机械厂，但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了，何必再引火烧身呢！” 刘厂长沉着脸，什么也没说。他立即叫来秘书小罗，“通知有关人员，马上开个办公会。”

人都来齐了，刘厂长沉缓他说：“沈阳一位企业家被杀之事，在社会上引起轰动，在我厂反应也很强烈，这是一个严酷的现实。现在面对这种局势，我厂的劳动优化组合怎么办？是进，还是退，还是暂放一段再说⋯⋯”

会场静静的，但每个人的心都不平静。

附：四明化工机械厂改革优化方案

一、改革优化的目的：

把竞争机制引进管理工作中减少非生产人员，提高工作效率。二、改革优化原则：

搞好改革优化以适应商品经济发展的需要，以岗位满负荷，提高整个四明机械厂经济效益为标准。
改革优化实行双向选择。

考核工时的工人原则上不得组合到二、三线，鼓励二、三线的工人到一线工作岗位上来。
考核工时的工人只能在本车间内、同类岗位、工种双向选择，一般干部组合时，只能在干部队伍中选择。
转正不满二年的大中专毕业生，适当照顾。
适当照顾女职工；坚持“治懒不治老”的原则。三、改革优化的方法：

中层干部的聘任。

为了实现双向选择，在厂聘任前，由厂长主持召开全厂副科级以上中层干部会议，由个人填写拟任职意向书，厂长根据意向书采用下列办法聘任：

车间主任、科长（所长）的聘任。厂长将个人意见提交厂领导会议研究，确定人选。由厂长聘任。遇有下列情况之一者，则采取厂领导、正职所在单位的职能人员，本单位职工代表民主测评办法产生。这几种情况分别是：对拟任正职多数厂领导意见不一致的；一个单位出现两个或两个以上正职的；该单位无人拟任正职的。
车间副主任、科室副科长（副所长）的聘任。正职根据原副职的意向向厂长提名，经厂领导研究后，由厂长聘任。

工人的聘任：首先要结合本班组生产工作特点。制订出保证完成生产工作任务的岗位用人标准，该标准经本单位行政主要负责人同意后，张榜公布，然后由工人向班组长提出上岗意向书，经班组长审查后，由班组长聘任。
“岗位标准”的聘任及内容要求。“岗位标准”分统用和本岗两部分：统用部分由厂劳务办公室制订，本岗部分由组合者制订。总之，“标准”制订要合理，以能使本单位

85％以上的同志被组合上为准。

四、对编余人员的安置办法1.个人在厂内自找单位。

个人申请、厂批准辞职、停薪留职、调离本厂。
由厂劳务办公室办专业培训班，期满考试合格，回原单位参加组合，如果被组合下，培训三次仍不能被组合者或在培训期间严重违犯有关规定经教育不改者，厂予以除名或辞退（有关政策另下）。
对女工年满 45 岁，男性年满 55 岁以上，因身体不好，实行厂内待业者，可由个人申请，按

病退提前退休。

对编外的大中专青年毕业生由厂劳务办公室，分配到车间结合专业选定一个工种进行实际锻炼，车间应该欢迎他们，做好安排工作。
以上办法安排不了的，发 75％的工资，厂内待业。五、其它配套政策

改革优化期间或以后，厂内原则上不调入职工。
为了安排本厂富余人员，厂里要逐步辞退外包工、将外包工转内包工。六、改革优化小组

组长：刘彪，副组长、组员略。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周正发。

四明机械厂1988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