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面与深切怀念

爸爸从 1948 年起就担任毛主席的秘书,为毛主席著作的编辑出版,以及宣传毛泽东思想,他几乎耗尽了全部心血。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在“文化大革命”前夕,爸爸遭江青、陈伯达一伙诬陷,强加反毛泽东思想的罪名,无情地夺去了他的生命。爸爸生前是那样疼爱我们,但是临终前却未能和我们说上一句告别的话。每当追念爸爸的时候,那最后一面的情景总是搅得我们心里隐隐作痛。

那是 1966 年 5 月 22 日爸爸去世前一天的傍晚,吃过晚饭,我和妹妹来到爸爸的书房,刚一推门,就被闻声赶来的妈妈拦住了。妈妈神情严肃,把我们拉到一边说:“爸爸这里有事,你们回自己房间去吧。”我们好奇地向屋里张望,只见满桌满地到处散落着文件和纸片,爸爸站在桌边,紧锁双眉。旁边有几个陌生人,我们只认出其中的一个是原中办秘书室的戚本禹。他们在和爸爸说话,语气很强硬,但听不清说什么。看到这种情形,我们预感到有什么不幸的事情要发生,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退了出来。后来听妈妈说, 那天深夜,戚本禹还打电话来,爸爸不等接完电话已盛怒难平,把电话机摔在一旁,愤愤他说:“他算什么东西!”那一夜,爸爸和妈妈都彻夜未眠。妈妈见爸爸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就给他做了一碗面汤,可他连尝也未尝一口。他始终没有和妈妈说什么,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最后,听见他难过地自语道:“孩子们今后要靠自己了。”

第二天,我们再也没有回到中南海。在这之后短短的一个月里,我们和妈妈一起,被迫搬了三次家。我们为始终见不到爸爸而深感不安。我们追问妈妈,妈妈强忍着悲痛,一直没有把爸爸的事告诉我们。直到几个月后,中央办公厅来人通知我们,“要与父亲划清界线”时,我们才知道那天晚上的一面,竟是我们与爸爸的最后诀别。爸爸去世前留下几行字:“相信党会把问题搞清楚,相信不会冤沉海底”,始终在我们心中鸣响。 1980 年 3 月, 在党中央的直接关怀下,爸爸的冤案终于得到了平反昭雪。

每当清明节,我们来到八宝山革命公墓,在爸爸的遗像前,献上一篮春天的花和一杯馨香的酒,寄托我们对爸爸的深深怀念。亲爱的爸爸,你离开家乡奔赴延安的前夕,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妈妈,我跟朋友走了,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你等待着吧,有那么一天,我,也许我的朋友,会把妈妈所爱的那个花一样的世界送给你⋯⋯”爸爸,你正是为了这个花一样的世界奋斗了一生。今天,你真的走了,永远地走了。你在世的时候,对我们没有过分的娇惯,没有更高的奢望,唯愿我们能够自立于社会,服务于人民。爸爸,请您放心吧,我们将永远把您生前给予我们的爱和教诲化为力量,为“花一样的世界”能够早日到来,去做您未完成的工作。

1989 年 10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