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乌什和昌吉维、汉人民的抗清起义

清朝政府统一南疆地区后,虽然增强了中央政府对西北边疆的统治,但它却给南疆各族人民带来了残酷的剥削与压迫。当地人民每年向清政府缴纳繁重的“正供”之外,还要担负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清朝派往南疆的大小官员,还与维吾尔族上层分子相勾结,进行敲骨吸髓的剥削,官吏衙门中的“日用所需”,全部摊派到维吾尔族下层群众的身上。由阿奇木伯克向每户摊派红钱①二十五文。据那彦成说:“其各衙门服食日用所需,无一不取给于阿奇木,虽有发价之名,并不发价。从前,喀城每月费红钱五、六百串至七、八百串不等,叶城每月费红钱一百五、六十串至三百串不等。甚至各城于月给供应之外,尚有随时需索海龙、水獭、骨种羊皮、珊瑚、黄金、绸缎、茶叶、金花布、塔连布等物。遇有差使过境,索 取车价元宝二十三锭、红钱一二百串,⋯⋯大小衙门,相习成风,阿奇木伯克等又复指名加倍苛敛,有因无革,遂成相沿陋规”①。官员们到任、离任、生日、过节 也要勒索礼品, “各大臣自到任时,所属本城及各庄阿奇木均馈送回疆所产之金丝绸缎、回

① 红钱是通用于南疆的货币,以红铜铸成,称普尔钱。

① 那彦成:《那文毅公奏议》卷七十七。

子锦、花布、玉玩、皮张等件,⋯⋯节 寿一律呈递。任满回京,该阿奇木致送程仪元宝数十锭,亦系摊派”②。清朝官吏的勒索都要通过当地的伯克们取得,这些伯克们狐假虎威,恣意掠夺,“鱼肉乡民,为所欲为,毫无顾忌”

③。他们生活奢糜,居室华丽,“甚或园林台榭,景物幽雅,南八城阿奇木伯

克等并尚奢侈”④,“西四城阿奇木伯克到任,凡动用什物,如绒毡、花毡、铜、锡、木、磁器等器皿,无不周备无遗。计其所值,为费不赀,而皆摊派于所属回庄,实属扰累”⑤。

维吾尔族人民不仅在经济上遭到苛重的剥削,而且在政治上还受到清朝官吏和伯克的残暴压迫。清政府派往南疆的军政官员作威作福,“每借战胜之威,凌虐所属”⑥,“狎玩其民,辄以犬羊视之”⑦,而各地的伯克也是贪婪残暴,仗势欺人,有的强迫穷民携带牛具,为自己的田地耕作;有的囤积居奇,巧取豪夺,朘削人民;有的私设公堂,滥用酷刑,草菅人命,有的霸占民女,无法无天。如那彦成所说:“兵丁任意出入回庄,不加禁约,以致奸淫回妇,欺凌回子,习以为常”⑧,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维吾尔族人民为了摆脱清朝官吏和当地伯克们的暴虐统治,不断掀起反抗。一七六五年(乾隆三十年)乌什人民的起义是其中发生最早、规模较大 的一次。

乌什起义是在阶级对立极为尖锐的基础上爆发的。乌什的阿奇木伯克阿卜都拉是一个残暴的封建统治者,他本是哈密郡王的儿子,被清廷派到乌什做官。他“性情残暴,将乌什人鞭责凌辱,日以为常。且贪纵之极,多方需索。而哈密随来之人,尤为不法,四出诈骗。乌什回人不堪其虐”①。而清朝派驻乌什的办事大臣素诚更是清朝官吏中凶残、腐朽的典型代表,“昏愦不治事,又酗酒宣淫”②,“平日将回人种种科派、苦累,伊父子及笔帖式等任意奸淫回人妇女”③。乌什人民对这些骑在自己头上的老爷痛恨已极,因此在运送沙枣树事件上一触即发,引起了人民的反抗。

一七六五年(乾隆三十年)春,素诚强征乌什维吾尔族人民二百四十人运送沙枣树,派赖和木图拉负责押送。但运送地点不明,被征的夫役向阿奇木伯克阿卜都拉询问,而阿卜都拉不但不告诉他们,反而将他们鞭责棒打, 致使“群回疑忿含冤”④。赖和木图拉亦因其妻曾被素诚留宿衙署,积有仇恨。这些被征夫役就在赖和木图拉的率领下,拿起武器,进攻驻守乌什的清军, 素诚和阿卜都拉登山抗拒,被起义人民包围,素诚自杀,阿卜都拉被擒。清廷派驻阿克苏的办事大臣卞塔海闻讯,率兵四百人进抵乌什,乱放枪炮。乌什起事本只有数百人,其他居民并未参加,而卞塔海的军队一到,不加区别,

② 那彦成:《那文毅公奏议》卷七十七。

③ 《皇朝经世文续编》卷十八,刘锦棠:《酌裁各城回官并恳赏给出力回目顶戴疏》。

④ 萧雄:《听园西疆杂述诗》卷二。

⑤ 那彦成:《那文毅公奏议》卷七十七。

⑥ 印鸾章:《清鉴纲目》卷七。

⑦ 阙名:《新疆建行省议》,见《小方壶斋舆地丛钞》第二帙。

⑧ 那彦成:《那文毅公奏议》卷七十七。

① 和宁:《回疆通志》卷十二。

② 魏源:《圣武记》卷四。

③ 《东华录》乾隆朝,卷六十一。

④ 和宁:《回疆通志》卷十二。

一律剿杀,迫使全城的维吾尔族不得不团结一致,进行反抗。卞塔海不堪一击,大败而逃。接着,起义人民又击败了库车办事大臣鄂宝所率的清军。影响所及,叶尔羌、库车、阿克苏等地的维族人民,“人情汹汹”,准备起而响应,南疆出现了“远近汹沸”的形势。

清廷调派南疆参赞大臣那世通,从喀什噶尔率兵至乌什,与卞塔海分屯于乌什之东西,夹攻维族起义者。清朝将领内部矛盾,互相争功,反被起义者打败。以后,伊犁将军明瑞率清军万余人到了乌什,猛烈攻击起义者,起义者坚守城垣,顽强抵抗,战事陷于僵持。清廷又增派阿桂协助明瑞,并将贻误战机的卞塔海、那世通处死。

阿桂到乌什后,以大炮攻城,加强火力向起义军进攻,起义军在其领袖赖和木图拉领导下,“依恃城坚粮足”,“以死拒守”①,同清军坚持了半年的英勇抵抗。起义领袖赖和木图拉于作战中牺牲,其子额色木图拉领导起义人民守城,继续抗拒清军。在清军长期围攻下,城内“口粮将绝”,因而使起义逐渐失利。起义队伍内部不稳,出现了叛变者的投降活动,这给起义带来更大的不利。最后,在清军“直进围之,汲樵路绝”②的情况下,乌什城终于被清军所攻陷,起义乃告失败。

在乌什人民起义时,叶尔羌、库车、阿克苏等地维吾尔族人民也积极准备响应,但由于清政府利用维吾尔族的上层分子进行分化、欺骗,如叶尔羌维族闻乌什起义,“人情汹汹,动摇可危”,贝勒鄂对和他的老婆把准备起来响应的小伯克和阿浑请到府中,劝诱他们放弃行动计划,并“将伯克阿浑等灌之大醉,而使其心腹回目,一面将各家器械(指武器)查出,呈交办事大臣收库;一面将各家马匹城外放牧者,悉驱之数百里深山中放养。次日众等皆醒,无可如何”③。又如阿克苏的维族人民亦准备起义,其阿奇木伯克色提卜阿勒第,“赴京入觐,回至肃州。闻风,七日夜驰行六千余里,入阿克苏城,回众乃不敢动”④。清政府正是通过了维族上层分子的支 持和协助, 消弭了南疆地区的一场反清斗争的风暴。

乌什起义被镇压下去了,清政府也明明知道这场起义是大大小小的统治者的残酷压榨所引起的。乾隆帝说:“朕以回人断无无故作乱之理,必是彼处官员等将伊等苦累不堪,致起衅端”①。为了巩固统治,在镇压起义之后, 清廷在南疆地区作了某些改革,如取消摊派,明定赋额,平均差役,分减阿奇木伯克的权力,规定伯克与清廷所派大臣相见的礼节 等,企图缓和矛盾。但清朝统治愈来愈腐朽,这些改革措施并不能很好贯彻,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矛盾,此后,各族人民仍不断起来反抗。

就在乌什起义两年之后,昌吉又爆发了汉族屯田户的反清斗争。昌吉是重点的屯田区,屯田中有一种遣屯,是由内地流放来的罪犯耕种。他们所受的压迫最严重,耕种所得,大多要上交给政府,余下的所剩无几,不足以糊口,平时又受屯官的欺侮凌辱,没有政治自由。遣犯们积恨在心,图谋反抗。一七六七年(乾隆三十二年)的中秋夜间,遣犯们趁屯官过节 的机会,聚

① 那彦成:《阿文成公年谱》卷三。

② 和宁:《回疆通志》卷十二。

③ 和宁:《回疆通志》卷十二。

④ 和宁:《回疆通志》卷十二。

① 《东华录》乾隆朝,卷六十一。

众起事,杀死屯官,抢夺武器,占领昌吉城,掀起了反清斗争。次日,向乌鲁木齐进攻,遣犯们仓促起事,平时没有训练,缺乏战斗经验,又缺少武器和战马。行至红山咀,遭到清军的伏击,战斗失利,退至玛纳斯河,最后被清军镇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