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乌兰布通之战与多伦会盟

噶尔丹为了彻底吞并喀尔喀,进一步充实其反清实力,更加无所顾忌地投靠于沙皇俄国。当清廷正和俄国举行尼布楚谈判,要求收复被俄国侵占的中国领土的时候,噶尔丹密派使者达尔罕宰桑,去见伊尔库茨克总督吉斯良

① 《清实录》康熙朝,卷一三五,二十七年五月二日。

② 张鹏翮:《奉使俄罗斯日记》。

③ 钱良择:《出塞纪略》。

④ 松筠:《绥服纪略图诗注》,转引张穆:《蒙古游牧记》卷七。

⑤ 苏联科学院远东研究所等编:《十七世纪俄中关系》第二卷,第十八页。

⑥ 加恩:《早期中俄关系史》第二十五页。

① 沙斯季娜:《十七世纪俄蒙通使关系》第一六二页。

② 加恩:《早期中俄关系史》第七十三页。

③ 苏联科学院远东研究所编:《十七世纪俄中关系》第二卷,第三六○页。

④ 同上书,第六二三页。

斯基和戈洛文,请求俄国派军与噶尔丹军队合作。噶尔丹给戈洛文的信中要求俄国侵略军“驰赴约 定之地会合,以便并肩作战”①。噶尔丹还丧心病狂地出卖祖国神圣的领土,他给使者的指示中说什么“阿尔巴津(即雅克萨—

—引者)建寨的地方原本是蒙古的,不是博格达汗(指清朝皇帝)的,统辖蒙古人和这个地区是他——博硕克图汗,倘若沙皇陛下有意在这里建城堡, 博硕克图汗愿意将这个地区让给陛下”②。而戈洛文的复信中,则“保证以俄国军队的相应行动支持厄鲁特部队对土谢图的进攻”,并派基比列夫随达尔罕宰桑来到噶尔丹处,“继续就可能共同出兵对付土谢图汗及其支持者一事进行谈判”③。

清政府对噶尔丹叛乱早有警惕。当清政府于南方平定“三藩”、在东北抗击沙俄的紧急时刻,就密切注视着西北地区噶尔丹势力的发展。早在一六七八年(康熙十七年),清政府就派人至甘肃一带探听“厄鲁特部落噶尔丹台吉信息,不时以报”④。清政府起初希望和平解决少数民族之间发生的纠纷,努力避免使用战争手段。一六八三年(康熙二十二年),清政府派内大臣奇塔特到达准噶尔,抚慰噶尔丹并赏赐物品,使其服从中央命令,与各部和好相处。那时的噶尔丹羽毛未丰,和俄国也没有勾结好,不敢显露叛乱的形迹, 装出一付十分恭顺的样子。噶尔丹“跪受敕书”⑤,并贡马四百匹、骆驼六十头、貂皮三百张、厄鲁特鸟枪四杆。第二年,噶尔丹派了以古尔班拜为首的三千人的庞大队伍,去北京纳贡通商⑥,并矢志服从清朝中央政府的命令,说什么“我并无自外于中华皇帝”⑦, “向在中华皇帝道法之中,不敢妄行”①, 但背地里却在捣鬼,加紧与沙俄勾结,时刻准备袭击喀尔喀蒙古。直到噶尔丹进攻喀尔喀,打败了土谢图汗以后,康熙还希望通过调解,解决他们的纠纷。提出在清朝中央的主持下,举行会议,有达赖喇嘛的代表以及噶尔丹、土谢图汗等参加,由土谢图汗赔礼道歉,而噶尔丹则罢战撤兵,归还土谢图汗等的领地、居民。康熙的这个建议遭到拒绝,噶尔丹气焰嚣张,要求康熙交出土谢图汗与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叫嚷:“我尽力征讨五、六年,必灭喀尔喀,必擒哲布尊丹巴”②。

一六九○年(康熙二十九年)六月,噶尔丹以为有俄国的支持,有恃无恐,以追击喀尔喀为名,举兵南犯,深入内蒙的乌珠穆沁,在乌尔会河打败了清廷理藩院尚书阿喇尼率领的骑兵。据在噶尔丹军营内的俄国使者报告这场战争的情形:“博硕克图汗(即噶尔丹)略为整顿了武器装备之后,便率兵与中国人作战,从黎明打到午后。博硕克图汗大杀中国军队,⋯⋯缴获大

① 苏联科学院远东研究所编:《十七世纪俄中关系》第二卷,第六二三页。

② 同上书,第三十页。

③ 兹拉特金:《准噶尔汗国史》第二八一页。

④ 《平定三逆方略》卷三十六。

⑤ 《清实录》康熙朝,卷一一○,第十六页,二十二年七月二十九日。

⑥ 后来,清政府因噶尔丹派来的贡使人数太多,只准其中二百人进北京。见《清实录》康熙朝,卷一一六, 第二十四页,二十三年九月十二日。

⑦ 《清实录》康熙朝,卷一三七,二十七年十一月。

① 温达:《亲征平定朔漠方略》卷七。

② 《清实录》康熙朝,卷一三六,二十七年八月。

车五百多辆以及全部辎重”③。噶尔丹初战获胜,更加趾高气扬,逼近乌兰布通(内蒙昭乌达盟克什克腾旗的南境),距北京仅七百里。北京震动,人心惊慌,清廷急忙调兵遣将,“京师戒严,每牛录下枪手派至八名,几于倾国矣。曲廨尽闭,米价至三两余”④。清政府采取分兵合击的战略,命裕亲王福全(康熙之兄)为抚远大将军,率左翼清军出古北口,命恭亲王常宁(康熙之弟)为安北大将军,率右翼军出喜峰口。康熙亲自出塞,准备亲临前线, 后因病停驻在波罗和屯(今河北隆化县城),指挥各路大军。

噶尔丹在乌兰布通摆好了阵势,“骑数万,阵山下,依林阻水,以万驼缚足卧地,背加箱垛,蒙以湿毡,环列如栅,士卒于垛隙发矢铳,备钩距, 号曰驼城”①。康熙二十九年八月一日,清军向乌兰布通推进,“隔河而阵, 以火器为前列,径攻中坚”②。这次战役打得十分激烈,炮声隆隆,声震天地,据当时一个外国传教士的记述:这次“大战以大炮火枪互轰开始,继而两军士卒肉搏”③,双方展开了殊死的战斗。在清军的英勇进攻下,噶尔丹的“驼城”被攻破,“阵断为上”,清军乘势进击,大败叛军,“噶尔丹乘夜遁去”

④。清军的伤亡也很严重,康熙的舅舅佟国纲中枪身死。狡诈的噶尔丹于兵败

之后,派人去清营“卑词乞和”,施用缓兵之计,但作为清军前线统帅的福全,在惧战、妥协思想指导下,未能乘胜追剿,致使噶尔丹逃逸而去。 清政府为了进一步平定沙俄支持下的噶尔丹叛乱、巩固北部的边防,一面在木兰行围习武,“秣马厉兵,教营伍,练攻战,激励将士,申明赏罚”,以提高士气和战斗力;一面对“纷纷溃散,来求归附”的喀尔喀蒙古人民及时地采取了措施,命喀尔喀三部人民“附牧苏尼特诸部界,发归化城仓米赡之”《, 进行了安顿;乌兰布通战后,康熙又亲自与内外蒙古各部首领于多伦诺尔会盟,联合喀尔喀各部力量,以进一步统一漠北地区。 多伦诺尔⑥在今承德市西北,地势平旷,饶有水草,向来是“内外札萨克来朝者,道里适中”⑦之所。一六九一年五月(康熙三十 年四月),康熙自北京出发,亲率上三旗官兵, 出古北口,溯滦河而上;下五旗官兵出独石口,会师于多伦诺尔。参加会盟的清军,布营设哨,军容威武,气势雄壮。据记载:“上三旗亲军居中,八旗前锋营二,护军营十,火器营四,共十六营,分二十八汛,各环御营而峙”

⑧。喀尔喀各部首领及内蒙科尔沁等四十九旗的王公台吉,早已“豫屯于会阅

之地百里以外”,听侯传谕。康熙首先调解了喀尔喀三部之间的纠纷,责备土谢图汗不该吞并札萨克图部的牧场,尤其不该攻杀札萨克图汗沙喇。土谢图汗“具疏请罪”,康熙以沙喇之弟策妄札卜代统札萨克图部,并封为和硕

③ 苏联中央国家古代文书档案库,第一一二一号档,转引兹拉特金《准噶尔汗国史》第二八六页。

④ 刘献廷:《广阳杂记》卷一。

① 马思哈:《出塞纪程》。

② 魏源:《圣武记》卷三《康熙亲征准噶尔记》。

③ 张诚:《张诚日记》。

④ 马思哈:《塞北征程》。

《 清史稿》《列传·藩部》四。

⑥ 据记载:多伦诺尔一名七星潭。“土人呼多伦诺尔,多伦华言七,诺尔华言河泊也。”(见张穆,《蒙古游牧记》卷七《外蒙古喀尔喀四部总叙》)

⑦ 康熙:《汇宗寺碑记》。

⑧ 魏源:《圣武记》卷三《国朝绥服蒙古记》。

亲王。在调解了他们之间的纷争之后,喀尔喀三部首领在理藩院大臣及鸿胪寺官员引导下,逐次被引进御帐,朝见康熙。“内外王、贝勒、贝子、公、台吉等列于左,喀尔喀汗等列于右”⑨,共进御宴,奏乐进茶,在隆重而和睦的气氛中举行了会盟大典。次日,康熙又设宴招待了土谢图汗、哲布尊丹巴、车臣汗吴默赫以及策妄札卜等三十五名首领。会上,康熙郑重宣布:保留喀尔喀三部首领的汗号,取消蒙古贵族原来的济农、诺颜的名号,按满洲贵族的封号,各赐以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的爵位。其行政体系也如内蒙古四十九旗一样,实行札萨克(旗长)制。“照四十九旗编为旗队,给地安插”⑩,共分为三十四旗,旗下设参领、佐领,结束了喀尔喀各部长期以来“并无法度,不能约束,以强凌弱,自相劫夺”(11)的混乱局面,加强和巩固了中央政权对喀尔喀各部的管辖。

清廷用喇嘛教作为统治蒙古的手段,因此,会盟以后,应蒙古 贵族“愿建寺以彰盛典”的要求,在多伦建立了一所巨大的喇嘛庙,取名“汇宗寺”。它成为暂居内蒙地区的喀尔喀各部的宗教中心,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在这里主持宗教活动,经常率蒙古贵族去多伦以东一百里的木兰围场朝见康熙, 康熙“或间岁一巡,诸部长于此会同述职”①。后来,乾隆说:“昔我皇祖之定喀尔喀也,建汇宗寺于多伦,以一众志”②,反映了康熙建立汇宗寺的目的和作用。

多伦会盟对于加强中国统一,巩固北部边防,具有重要的意义,它进一步发展了清朝中央与内外蒙古的关系,加强了对喀尔喀部的管理,正如康熙所说:“昔秦兴土石之功,修筑长城,我朝施恩于喀尔喀,使之防备朔方, 较长城更为坚固”③。在沙俄入侵和噶尔丹叛乱的形势下,清廷采取的措施是有积极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