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篇

姚锡光

⋯⋯(光绪)二十年(1894 年)四月,鸿章奉命阅海军,南洋之南琛南瑞镜清寰泰开清保民六艘、广东广甲广乙广丙三艘皆来会操。事竣,鸿章天津,而南琛等六艘返南洋,广甲广东[後广甲以解广东岁贡荔枝至天津,仍留威海],广乙广丙威海

四月杪,高丽全罗会城陷于贼 ,来告急。五月朔(6 月 4 日),鸿章令我海军之济远扬威平远往护朝鲜,泊仁川。旋以超勇图南,载聂士成兵赴牙山。初六日(9 日),商船海晏海定叶志超兵至仁川登陆。鸿章志超兵单,令分扬威牙山,合超勇护之。时在仁川济远平远两艘,而日本兵船六艘[松岛八重山千代田太和赤城筑紫]驻港内。自是人日以兵轮卫 其陆师自仁川登岸,水雷、鱼雷、旱雷、电线、浮桥、马匹纷至,所泊战舰恒三倍我。十四日(17 日),济远管带方柏谦起椗逃归,超勇亦旋回威海汝昌日本兵在状,电告鸿章鸿章日本不至与我开衅,惟电令汝昌饬在各舰管带约束水手毋登岸致起衅端而已。十六日(19 日),鸿章镇远铁甲率广丙超勇续赴仁川[十九日(22 日)始至]。是时,事益急,平远兵轮载驻道员袁世凯眷属回。二十八日(7 月 1 日),鸿章召驻诸舰归。自是境遂无中国兵轮矣。

六月中旬,人虏王,汉江口巳遍下水雷,海道绝。志超等孤军寄牙山鸿章始令江自康字营住助,以爱仁飞鲸两小商轮渡兵,又租英国商轮高升载我北塘防兵两营,辅以操江小运船分载炮械,将先后束发,令济远等兵船翼之进。六月二十日(22 日),济远广丙两兵轮偕威远练船往牙山。明日,济远等三船并爱仁飞鲸先后抵牙山内岛。是日,兵船告我,舰将来要截;威远木质练船乃先出口。

济远广乙之发自威海也,汝昌电请鸿章率我海军大队继发接应。二十二日(24 日),巳升火起锚,戒严将发,鸿章电泥之,遂不行。

二十三日(25 日)寅刻,济远广丙牙山出口,辰刻[时七点半钟]出仁川,驶抵丰岛西北,望见兵轮吉野浪速秋津州横海来,互相轰击,历一时许。广乙已受重伤敲侧,弁兵死者三十馀人,伤者四十馀人,乃驶往北逃避。挤远甲坚,未受殊伤,而受狎已多,船之望台前炮台皆中炮。大副都司沈寿昌、二副守备柯建章、学生守备黄承勋、军功王锡三、管旗刘鹍死焉,弁兵死者数十人,乃驶向西北逃避。

时我操江运船并雇英国高升商轮适至,倭吉野快船方追我济远,其秋津州乃截我操江操江本小船,势不敌,遂悬白旗任掠去。而浪速迫我在高升 将士降,我将士敢拒之,遂以鱼雷沈高升,我弁勇幸生者只百数十人,盖以法国兵轮之拯也。

广乙虽出险,而受伤已重,遂驶撞朝鲜海岸浅滩,凿锅炉,渡残卒登岸, 遗火火药仓自焚;而管带林国祥以下兵官将渡登兵轮。复截于倭舰,听命立永不与闻兵事服状,国祥以下连暑与倭,乃得纵归。

济远之奔,倭吉野追甚急。吉野为新式快船,每四刻能行二十三海里, 势将及。管带方柏谦乃树白旗,继又树日本旗:追如故。时有水手王姓者甚怒,而力素弱,问“何人助我运子?”又有一水手挺身愿助,乃将十五生特尾炮连发四出,第一出中船柁楼,第二炮亦中,第三炮走线,第四炮中

其要害,船头立时低俯。盖船之追我济远也,意我尾炮已伤,故鱼贯追逐, 以是我尾炮挂线毋庸左右横度,故取准易而中炮多。惜是时济远不知转柁, 以船头大炮击数出以收奇捷,或可行高升之急。柏谦既庚生还归威海,遂称击毙倭海军总统以捷闻。

七月初旬,堵塞威海西两口:东口日岛以北设木阑二层,环以铁链, 布水雷五层;日岛以南木阑一层,水雷五层;西口木阑二层,沈雷四层,碰雷三层。汝昌亲度之,为固守计。

济远翁岛① 之败,兵轮纵横辽海,朝廷令汝昌巡弋洋面。六月杪, 曾督大队巡洋,以未遇船报闻。七月初九日(8 月 9 日)复报巡海,谓将驶鸭绿江口一带巡弋。明日,船至威海,发炮击我炮台,我炮台伤其一舰[详见山东篇 ] ,舰旋退。十三日(13 日),我海军全队回威海。自是, 每值我海军出口巡弋,舰恒来窥威海[详见山东篇],而我出巡之海军亦言未遇舰以为常。

八月初九日(9 月 8 日)全军复出巡海。是日,湖南巡抚吴大徵威海相炮台——盖大徵自请赴前敌,北上时道出山东也。

十三日(12 日),汝昌率全军抵旅顺。是时,我大军云屯平壤,朝廷将以军十二营济师,自鸭绿江口登岸。十三日(12 日),鸿章令海军翼之进, 凡商轮五艘为运船,海军全队兵轮十二艘,镇远[左翼总兵林泰曾管带]定远 [右翼总兵刘步蟾管带]两铁甲,致远[中军副将邓世昌管带]靖远[中军左营副将叶祖圭管带]经远[中军右营副将林翼升管带]来远[左翼前营副将邱宝仁管带]济远[右翼前营副将方柏谦管带]超勇[左翼后营参将黄炯臣管带]扬威[右翼后营参将林履中管带]平远[都司李和管带]八兵轮,益以广丙[都司程璧光管带]广甲[都司吴敬荣管带]两艘,又蚊炮船镇南镇中两艘,鱼雷艇四艘,翼商船而渡。十六日(15 日)夜午,发自大连湾,十七日(16 日)午刻抵大东沟[鸭绿江安东县地],镇远等十艘泊口外,平远广丙二艘泊港口,镇南镇中两蚊炮船并四雷艇卫运船五艘入港,彻夜渡兵登岸。

十八日(17 日)辰刻,汝昌促卸兵,并令全军备午刻起椗,将归旅顺。巳刻,见西南来黑烟一簇,测望悬美国旗,我军作战备。向午,船来愈近, 凡有船十二艘,已尽易旗。汝昌乃令起椗,水手站炮位。是时,我战舰十艘[平远广丙在港内未及至],分五队:镇远定远两铁甲为第一队,致还靖远为第二队,经远来远为第三队,济远广甲为第四队,超勇扬威为第五队。船十二艘,则快船四[吉野高千穗秋津州浪速],兵船八[松岛千代田严岛桥立比督扶桑西京丸赤城],其舰小于我,而速卒大于我,大炮少于我,而快炮亦多于我。我最快之船为致远靖远,每四刻行十八海里,馀各舰则或十五六海里, 或十四海里、十海里不齐,而超勇扬威广甲最弱小而钝,镇远定远最坚大, 而每四刻只行十四海里有半。快船四艘,吉野速率最大,每四刻行二十三海里,馀三舰惧行十九海里上下;其兵轮惟比歙西京丸赤城最钝弱,馀诸舰速率则皆十七海里又半以上至十九海里。[海军司令宜中将伊东祜祐①松岛舰。]

汝昌自坐定远为督船,作犄角鱼贯进。遥望船作一字竖来扑; 快船居前,兵船继之。汝昌谓其直攻中坚也,以镇远定远南铁甲居中,而张左右翼应之,令作犄角雁行。我诸舰速率各殊,改之馀,遂不能整。超勇扬威船皆弱小,居右翼末,不足自固。我距敌约及十里,遽开炮一排,无一弹中者。而敌畏我镇定两铁甲,故於驶近时,改道飞驶,左行绕攻我军右

翼,瞬息巳过我右翼,绕及船后。我扬威超勇相继中弹火起,超勇未几沈没, 军士烬焉。船之拂我右翼而过也,其小船比讯扶桑赤城不及从,而转出我左翼之侧。我定远经远来远夹攻之,炮火迷茫之际,我将士谓比督赤城已为我击沈,而定远复击沈其西京丸一般 。[后比督赤城曾复见于山东海洋。]

舰之攻我也,以快船为利器,而言野为其全军前锋,绕行于我船之外,驶作环行,盖既避我铁甲巨炮,且以其快炮轰我左右翼小船,为避实击虚计。自我超勇沈后,平远广丙亦来会,而船弱不任战。舰复分两枝,以快船四艘为一枝,兵轮五大艘为一技,左右环里而攻,于是我乱。致远药弹尽,适与吉野值,管带邓世昌人,素忠勇,且甚怨人之诈也, 谓舰尊恃吉野,苟沈是船,则我军可以集事,遂鼓快车,向吉野冲突。吉野即驶避,而致远中其鱼雷,机器锅炉迸裂,船遂左倾,顷刻沈没,世昌死 之,船众尽殆。时已逾申刻矣。

福龙左一雷艇由大东沟驶至,左一定还右侧以自卫,亦不得力。济远致远沈,大惧,转柁将逃,撞扬威舵叶,扬威行愈滞,敌弹入机舱立沈 于海,自营带林履中以下皆死,以左一雷艇救获生者六十五人。济远既逃,广甲随之,靖远经远来还不能支亦驶出地逃避。快船四艘来追,靖远来远避至大鹿岛侧,而经远管带并大副、二副先亡,船行无主亦沈于敌,得生者只十六人。

方诸舰之逃也,倭兵轮五艘萃于我镇远定远两艘,鏖战一时许。我定远击其松岛舰[海军将伊东祜祐① 坐船],几沈之,而定远亦重伤,遍船皆火, 炮械俱尽。时巳日夕,暮色苍茫,人惧我靖远诸舰合鱼雷之乘之也,解而南去;我军亦西归,明日卯刻抵旅顺济远先逃归,已泊港内。广甲之逃也, 避大洋,傍岸行,夜午已驶至大连湾三山岛外,迫近丛石,管带吴敬荣仍仓皇奔驶,遂搁礁不得出,越日为炮所碎。

是战,我军凡失船五,致远经远超勇扬威广丙也,其存者惟镇远定远来远靖远济远平远广甲共七艘,已不能军;而镇远定远凡受炮三百馀弹,来远毁及半,馀诸舰亦各创甚。汝昌方告捷鸿章鸿章上其事请优奖。我将土死者,邓世昌最烈,官弁亡八十七员,水手死一千馀人,伤者四百馀名,而定远洋炮手宜格尔亦死于炮,洋贝受弹伤者十一名。

是役也,汉纳根与战事,偕汝昌定远舰汝昌先立望楼,旋受弹伤脮倒地,扶入舱,于是战事颇赖汉纳根指挥。管带总兵刘步蟾闻战惶惧, 汉纳根劝入舱避,旋色定复出,亦能始终战事。二十四日(23 日),斩方柏谦旅顺。时战舰七艘入坞修整。九月十八日(10 刀 16 日)始竣工,二十 日(18 日)出旅顺口回威海。⋯⋯

——东方兵事纪略,卷 4, 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