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谈更张大局堪虑密请羁縻摺

牛鉴

约道光二十二年六月初一日（1842 年 7 月 8 日） 自镇江或南京发，初七日到京

两江总督牛鉴奏：

窃臣前因江省势甚紧迫，该逆有直犯扬子江之信，与臣耆英臣伊里布臣程矞采面晤筹办；并臣亲往江口，相机防范实情，合同驰奏在案。⋯⋯

臣查该逆自犯顺以来，诡谲百出，就目前光景而论，又与三四月间迥有不同。何也？该逆自陷定镇而后，尚株守一隅；今则既陷乍浦，又陷上宝， 後又分■窥伺崇明福山刘河，并有内犯天津之说矣。该逆在定镇时，大船不过四十余只；近则勾结醜类，所添船只，复倍其数。近据宝山县探报：“自吴淞口至黄家湾，共泊七十余只。”而四出分扰之船，及停泊於定镇者，又不可计数矣。该逆前此尚不敢侵犯内河，近则造作三板小船，抢夺沙船，掠取衣帽，不计其数，并於吴淞口外二十里之洋面，打造器械，实有乘隙内犯之情形矣。该逆前陷定镇乍浦，日以抢掠奸淫为事；近闻上宝之陷，并未杀戮一人，遍贴告示，以安民为词，其居心实不可问矣。至於汉奸之潜滋，随处皆有，查之无从查；沿海居民之流散，无日无之，禁之不能禁；土匪乘机肆掠，又不待言。且苏松为财赋所出，漕粮为天庾正供，此数月内，该逆如不能剿灭，不但师老财匮，势将难支。万一彼竟分帮大举，汉奸内应，风鹤一惊，远近瓦解。江浙两省，既属在在可危；纵使彼不深入，转瞬即属兑漕之时，尤为不堪设想。且沿海各州县钱粮，此时并无有完纳者。臣所以目击时事，并逆夷鸱张情形，与前■不相同，昼夜焦思，忧心如焚，而寝馈为之俱废也。

臣思该逆灭绝天理，阴谋诡计，以鸦片烟土耗我中国之货财，蹙我中国之人命。我皇上仁同帱载，不与较量，屡谕疆臣，缓其剿灭。乃因诸臣办理未能尽善，胆敢祷张反覆，益肆凶顽，天道恶盈，其灭亡当可立待。今又闻该逆声称：“本意通商，因大皇帝未降明谕，施以全恩，不肯戢兵。”臣闻此语，又不禁眥裂发指，忿懑殊深。然臣窃思苗民逆命，大禹班师，欲取姑与，老氏之术。⋯⋯[朱批：朕之用兵，实出於万不得巳。⋯⋯想卿必为伊里布簧惑矣。]如果该夷祗为籲乞通商，并不敢妄蒙他念，中外同系赤子，休兵 并免夷伤。[朱批：朕愈加忧愤。倘将士有所窥伺，稍有解体，将成瓦解，可设想耶？总因朕无知人之明，自恨自愧。]合无仰求皇上网开一面，先派大臣， 齐敕诘责，俾绝域蠢夷之下悃，将累译上达於宸严，并不令稍有壅蔽，自足使之心折。然後明宣恩旨，用示怀柔，谓吾民横遭毒焰之张，而朝廷何爱一里之与。[朱批：若通商而外，一无所求，朕何所不乐而为之也。试问能与否乎？]彼虽畜类，亦具人形，譬如桀犬狂吠，本不足以论是非，及投以肉食， 未尝不摇尾而帖伏。从古制夷之道，不外羁糜。是则仁圣与民休息，耀德而不观兵，并无伤於国体。倘竟罔知悔罪，始终冥顽，则是自外生成。薄海臣民，共晓然於圣人必不得已而用兵，虽劳不怨；逆夷万不可以德化，舍剿蔑由。凡有血气，莫不尊亲，必人人切齿同仇，誓心戮力，殄灭犬羊，不留遗类矣。

臣沐君父高厚之恩，属兵戎紧迫之际，一知半解，不敢缄默不言，滋欺

罔之罪戾。谨披腑肠，昧死密陈。伏乞皇上鉴其愚诚，俯加查察。[朱批：中伊里布之害不浅矣，曷胜愤懑！]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卷 53，叶 2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