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包令致克勒拉得恩伯爵函

第 260 号敬启者:

关於上月(1856 年 7 月)1 日(咸丰六年五月二十九日)我的第 200 号公函所各节,兹再敬以我顷接自美国委员的一封信和我同日对该函的覆文钞件奉呈。

以单独行动,而没有一支堂皇兵力助其声威,欲求从中国人方面取得任何重要让步,是毫无希望的,我的这种推断,依然没有改变。⋯⋯

法国代办 曾拜访过我,他己奉到他本国政府关於修约所追求的目标的训令,但是顾忌伯爵却无权处理。华留斯基伯爵 按照重要性的秩序,把谈判所要追求的目标分列如下:

第一,常驻公使於北京。关於这一项目标的重要性,可说是毫无异议。第二,中国公使常驻於巴黎伦敦华盛顿政府。对於这一点并不反对,

但是我并不对这项建议作多大的评价:也不认为这会是中国方面所希求的, 至少就目前来说。

第三,商业关系的推广。这是一个关系最高无上利益的问题。第四,普遍的舆论自由。

第五,一切法庭的改良。

关於这后两项,那都是巴驾③ 博士最仁慈的建议,⋯⋯

北直隶湾寄奉怕爵阁下的信,我相信,包括了差不多现已成为谈判主题的每一个题目。我曾经和顾忌伯爵共同审阅过那封信,他觉得除去信中所提出的要求之外,再没有什麽可建议的。但是在海盗、移民、货币和关税改革等问题上,细节方面多少还有些令人困惑的各点,进一步的经验却对於它们的深一层理解与确定,提供了一些新的材料。

我再综述一下我所得出并经法国代办同意过的结论:一支代表三个缔约国各自国家的威武舰队,应於明年(1857 年,咸丰七年)五六月间会合於北直隶湾,并伴同一些小汽船,以便使三位公使能溯天津河直上,进抵与该河同名的那个城邑。如能迳往京城,并在那里呈递国书的话,各公使自当奉命前往。⋯⋯

约翰·包伶谨启

1856 年 8 月 21 日(咸丰六年七月二十一日) 於香港商务监督处

——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第 1 卷,附录(二十一),页 787 一 790。

书汉阳韦相广州之变 薜福成

⋯⋯咸丰二年(1852 年),徐广缙移督湖广,巡抚 坐迁总督。是时群寇纵横,而广东差完,又为中外通商都会,称殷官地,凡邻近诸行省调兵食、购器械,率仰给广东;总督亦颇能选将募兵,击平境内土匪及群寇之阑入者。⋯⋯东莞会匪倡乱,合他寇围广州,势张甚、有议借洋人力御寇者, 相斥之退。诸寇旋败散,按察使沈棣辉督军剿贼,功尤多,列上官绅兵练之力战者,请奖荐,相格不奏,兵练皆解体,棣辉忧愤而卒。相檄诸府州县,凡昔通匪者,吏民格杀勿论;黠悍者皆假捕会匪名相仇杀,前后斩十馀万人。从贼者不敢归,或轶扰广西江西,或遁入海,棲诸岛中。⋯⋯

六年(1856 年)九月,有水师千总巡河,遇一划艇张英国旗,千总知奸民惯借旗以自护也,登艇大索,执逸匪十三人,拔其旗,以获匪报。西洋通例,以下旗为大辱,巴夏礼驰与争论,千总弗为礼。巴夏礼大恚,照会相,谓接和约,拏匪当移取,不当擅执,毁旗尤非礼;且华民在舟为傭, 实无罪,责归所获十三人。其驻公使包泠谯让书亦至。相曰:“此小事, 不足校,其界之。”遣一微员送十三人者於领事馆。是时,巴夏礼已与公使及水师提督密谋,欲乘此时求入城,翻前约;又见所遗仅微员,疑有意折辱之,遂不受,曰:“此水师事,当送水师提督舟中,若并送千总来,乃受。” 微员复命,相曰:“繫之!”遂繫十三人於狱。丁丑(九月二十三日,10 月 21 日),酋忽遗通事来告,越日日中不如约,即攻城;亦不省。己卯(二十五日,23 日),相方在校场阅武闻马箭,忽闻炮声从来,吏报兵舰进夺猎得中流炮台,文武相顾愕眙,相笑曰:“乌有是,日昃,彼自走耳。” 令河水师偃旗勿与战。船进迫十三洋行。明日,人趋凤凰山炮台,守兵以有勿与战之令也,则皆走,不知所往。明日,人夺踞海珠炮台,遂驾炮注击总督署。司道冒烟进见,请避居;相手一卷书危坐,笑而遣之。十月乙酉朔(初一日,10 月 29 日),日当午,炮声震,城骤崩,缺口馀二丈, 兵既人城,复退出。相遣知府蒋立昂住诘领事用师之故。水师提督亦在坐,同辞答曰:“两国官不晤,情不亲,误听传言,屡乖旧好,请得入城面议之。”相坚守前约,亦心惮洋人诡谲,虑既见而受辱也,遂不许。巴夏礼请先议定相见礼,然后入见,或於城外设公所为会议地,亦不许。

是时兵不满千,而兵勇及团练赴援者数万人,皆畏敌火器,未能力战, 於是炸炮连日分五路入城。十一月,炮昼夜发。辛未(十七日,12 月 14 日) 夜,西关外洋楼大火,民火之也。先焚美利坚法兰西居室,次日,始延及馆。凡昔十三行皆烧焉,丧失货财无算。兵亦携火具,焚缘濠居民数千家以报之,遂悉众登舟。己卯(二十五日,22 日),退泊大黄■炮台,稍稍驶去。巴夏礼法美二国馆被焚,喜曰:“二国必与我矣。”大抵群酋隐谋, 初守便宜,欲以兵劫盟,改前约,俟得所欲,乃报国主。故其开炮入城,务作声势,恐吓相。相亦微觉之,谓彼实无能为,固不敢困我也。

相狃前功,蓄矜气,奸为大言以御众,渐忘其无所挟持。每到危迫无措,亦常有天幸,获转圆。默念与洋人角力,必不敌,既恐挫衄以损威,或以首坏和局膺严谴,不如听彼所为,善藏吾短:又私揣洋人重通商,恋繁富,而未尝不惮民之悍,彼欲与民相安,或不敢纵其力之所至以自绝也。其始终意计殆如此。

商以洋行被毁,所丧货财多,愤甚,驰报国主,群酋知不能隐,亦驰报国主,遂敛船退舍以待命。国主下议院议,上议院大臣力主称兵,下议院绅民不允。有调停其说者,谓宜先遣特使至中土,请重定盟约,并索偿款以卹群商;不许则先礼后兵,理直辞顺,乃可激众怒用之,国主以为然,简二等伯爵额尔金,调派兵轮,分泊澳门香港,俟进止,遣使合法美两国合从之利。

额尔金贻书相,大略谓:“旧约凡领事官得与中国官相见,所以联气谊,释嫌疑,故两国无难办之事。自广东禁止入城以来,浮言互煽,壅阏不通,致有今日之寡。民毁我洋行,群商何辜,丧其资斧。请订期会议偿款, 重立约章,则两国和好如初,永无龃龉;否则以兵戎相见,毋贻后悔。”相谓其语狂悖,置不答。额尔金再三趣之,皆不答。法美两国领事官亦以毁屋失财照会相,请酌给赔偿!且言已决计攻城,愿居闲排解。议者或劝抚定法美以伐敌交,相谓彼皆比周以胁我也:遂不听,且不设备。民扬言使果来,当群起击之。

额尔金淹留香港,久不得中国要领,欲与他省大吏议之,则皆以相握通商大臣关防,不敢搀越为辞:欲入都,则是时未设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无主之者。适法美两国兵船至香港汲淡水,将赴日本,乃讽之同攻广东,谓得志中国,则日本不战自服,遂与联盟。

七年(1857 年)五月,师攻东莞,不克。己丑(闰五月初九日,6 月30 日),琼州镇总兵黄开广以钓船红单船百馀与师战於三山,我军溃,师追至佛山镇而止。九月,谍报船骤至,将大举攻城。相笑曰:“讹言耳,必无是事。”十月戊申朔(初一日,11 月 16 日),忽有法两国小火轮船入河,竖白旗,示无战意,递照会,仍言入城索偿及通商事。相答以通商而外,概不能从。於是英法美三国兵船皆集黄埔。十一月戊寅朔(初一日,12 月 16 日),进迫花地;癸未(初六日,21 日),进迫沙面,登河南岸,夺民屋以驻兵。法人美人皆不欲战,谓:“我於中国素无怨,何必弃 好寻仇?”人谓曰:“方今中国内寇益横,又曹於外交之道,助之不知德, 病之不知怨,贵国笃念交谊,中国且益自尊,谓小国不敢叛天朝也,贵国如不欲责债款,我将独进,如有所得,我自擅之。”二国乃与约,得利均沾, 美船虽从而不助战,又兼供二国一月兵饷。

当是时,文宗显皇帝事,密戒相:“海内多故,饷源在广东,凡驭洋人务持平,勿偏执,釀釁端。”相於兵之退,既增饰击剿获胜状以闻,累疏称:“英国主厌兵,事皆额尔金包泠巴夏礼等所为!臣始终坚持, 不为所胁,彼技已穷,行自服矣。”民疾视人,互播流言,或称属国印度巴叛,兵败绩,连丧其渠,或称船遭飓风,火器已荡尽。相摭以入奏,又称:“兵纵火焚民居,自致延烧洋楼,今反索债款,此端万不可开。”因自布置之方,辭辩之辞甚具。天子又特戒之,谓:“浮言难尽信, 当相机慎图,勿存轻视意。”顾南北相距七八千里,实状无由上达,又以相驻,综理洋务久,更事多,必有把握,故常优旨答之。相失事时,犹奉温谕褒勉,盖冀其措注得宜也。

将军巡抚司道进见,商战守策,而相澹若无事然。或密询其故,则曰: “彼第作战势来吓我耳,张同云在敌中,动作我先知之,我不与和,彼穷蹙甚矣。”张同云者,本通事,相购为外闲者也。有识时者退而欢曰:“强寇岂可以空言应哉!己则无备,辄谓人穷蹙,譬犹延颈受暴客白刃,尚告人

曰,被惧犯法,穷蹙甚矣。自欺如此,祸其可纾乎!”

民自使相琦善後,尝疑大府阳剿阴抚,用亦畏民之悍,遇事尤裁抑洋人,欲求众谅。然民见相之吏然不惊,转疑其与人有私,及人累致书不答,且不宣示,则愈疑之。

僚属见寇势日追,请调兵设防,不许;请招集团练,又不许。众固请。相曰:“姑待之,过十五日,必无事矣。”乃乩语也。先是相之父志诛喜扶乩,相为建长春仙馆居之,祠吕洞宾李太白二仙,一切军机进止咸取决焉。乩语告以过十五日可无事,而广州竟以十四日先陷,人咸讶之。或曰, 洋人赂扶乩者为之也,然其事秘,世莫得而详云。

戊子(十一月十一日,12 月 26 日),得密报,敌已分布巨炮,将攻城。或称宜这绅商赴船观动静。相盛怒,传谕官绅士庶,敢有赴敌船者按军法。人复照会相,一欲相见,二欲在河南岸建洋楼,三欲通商,四欲进城, 五欲索偿款及兵饷银六百万两,仍不见答。己丑(十二日,27 日),英香港总督合同法美二国提督张榜郭外,限以二十四时破城,劝商民暂避其锋。庚寅(十三日,28 日)旦,敌据海珠炮台,炮声如百万雷霆,并击总督署,开花弹芒焰四射,火箭入南门,延烧市■,火尤烛天,阖城鼎沸。相微服奔粤华书院。千总邓安邦勇千人殊死战,杀伤颇相当,以无后继遂不支。辛卯(十四日,29 日),日未中,洋人登城,城内炮台及观音山顶偏竖红旗。相知城陷,始派弁持令箭出新城,悬万金赏,调勇攻观音山,战良久, 不能克。巡抚柏贵檄绅商伍崇曜等议和;往见相,仍以“断不许进城”五字语之。壬辰(十五日,30 日),将军穆克德纳竖白旗西北城上,开西门, 纵居民迁徙。洋人塞城上炮门,分兵巡城瞭望,张榜禁止杀掠,谓此行惟仇总督,不扰商民也。癸巳(十六日,31 日),将军巡抚会同出榜安民,调和议可定,城内士民毋惊恐。伍崇曜等趋船谒公使额尔金,不得见,见其翻译官威妥玛、领事官巴夏礼及通事张同云李小春,往返三四,和议不成。人索相甚急,乃以乙未(十八日,1858 年 1 月 2 日)夜,移居左都统署圃之八角亭。戊戌(二十一日,5 日),人括总督暑中财物,并取布政司库银二十万两以去,释南海县狱囚,分队引路寻总督。已亥(二十二日,6 日), 突劫将军巡抚都统至观音山,诡云会议公事。旋搜至八角亭,拥相置大轿中,尚冠带翎顶如平时,遂登观音山,度飞桥,逾城出。薄暮,升入舢板小舟,携上火轮船。从者或以手指河,摄之以目,盖劝之赴水也,相憆不悟。将军巡抚等会疏劾相,旋得旨以乖谬刚愎之罪褫其职。

壬寅(二十五日,9 日),洋人送将军巡抚等还暑,挟相至香港,犹每日亲作书画以应洋人之请。从者力劝不可题姓名,乃自书“海上苏武”。八年(1858 年)二月,人挟至印度孟加臘,居之镇海楼上,惟武巡捕蓝璸与一栉工二仆实从。相犹赋诗见志,日诵吕祖经不辍。九年(1859 年) 正月,蓝璸病卒。相寝疾,西医治之,不效;三月丁丑(初一日,4 月 14 日),卒。⋯⋯

——庸尔全集,庸尔文续编,卷下, 22 一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