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台

西湖春感

接叶巢莺,平波卷絮,断桥斜日归船。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明年。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更凄然,万绿西泠,一抹荒烟。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见说新愁,如今也到鸥边。无心再续笙歌梦,掩重门、浅醉闲眠。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译文】 密叶交接的柳丛里有筑巢的黄莺,平静的湖波将杨花柳絮漂卷,远处能望到断桥、斜日、归船。西湖春光短暂,还能够几次游玩?想看春光绚烂,还要等到明年。东风呵请你暂且陪伴蔷薇再做留连,待到蔷薇花开,已是残春景色实在可怜。更加凄凉的是,万绿青葱的西泠桥畔,只剩下一抹荒草寒烟。当年巢居的燕子谁知飞向哪里?但见那贵族府邸聚集的地区青苔深碧,隐士闲居的川原也草色暗绿。听说新生的愁绪,如今也沾惹到白鸥的翅羽。笙歌欢娱的旧梦我已无心再续,掩闭了重重门户,带着轻微的醉意悠闲地酣眠宁息。不要把帷帘掀起,怕看见落花的飘飞,怕听见杜鹃的悲啼。

【赏析】 亡国之音哀以思,本词即是一首眷念故国的哀歌,借西湖感春抒发自己的亡国哀痛。上片起拍写实景,景密意淡,接着以问句叫起陡转,悲叹盛景无常,“东风”句作一痴妄之想,下句“到蔷薇、春已堪怜”则从上句转出,意更深远。过片再以问句振起词气,又以“但”字领起,借苔深草暗寓繁华都尽,接着从鸥愁写入愁,从闲眠写难眠,末以两“怕”字表露词人内心深藏的悲痛。陈廷焯赞此词“凄凉幽怨,郁之至,厚之至”(《白雨斋词话》),是很恰当的。本篇情挚辞婉,结构严谨,灵动流转,实为张炎词集中难得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