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

自沔东[1]来,丁未元日[2],至金陵江上,感梦而作。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3],分明又向华胥见[4]。夜长争得薄情知[5],春初早被相思染。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6]。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注释】

[1] 沔东:唐、宋时州名,即今湖北武汉市。

[2] 元日:大年初一。

[3] 燕燕、莺莺:即指所思的女子。

[4] 华胥:传说中的国名,此代指梦境。

[5] 争得:怎得。

[6] 郎行(háng):郎那边。

【译文】 像飞燕般体态轻盈,像黄莺般话语娇软,分明又在白日梦境中跟你相见。你说长夜漫漫,薄情人怎知我辗转难眠?我说春天初到,我便早被相思病苦感染。离别后你寄给我的信笺,离别时你缝制衣裳的针线,我想你定然像离魂的倩女,暗中追逐我远行的踪迹。淮南的一轮浩月呵映照着千山冷寂,昏暗暗独自归去,可怜你伶仃无依。

【赏析】 又是佳节,佳节则倍思远人,思人至深则入梦。首二句即写梦中目睹耳闻玉人前来,视听并下,人鸟难分。梦者魂惊魄悸,此为蓄势,情潮高高逗起,跌落已不可避免,看“分明”二字,分明是自我解嘲,点出“华胥”,便见谜底。“夜长”二句是无奈、琐屑而颇具悲剧力量的对话。明艳春光尚未全面铺开,主人公便已相思苦染,这正是人在自然界中可笑的地位。上片为感梦思人,换头则是睹物思人。又因人隔千山,故唯有空想幽魂“暗逐”,可怜的是,这最后一招在淮南皓月的冷照下竟已毫无欢趣可言,读者们也正是在“尴尬”这一层面上与写作者达成了默契与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