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

《论衡》是东汉学者王充(27—97 年)撰写的一部重要著作。

王充字仲任,会稽上虞人。他出身“细族孤门”,自幼好学,成年后曾赴京师洛阳,入太学,拜儒学大家班彪为师。中年在县、郡皆任功曹小吏, 入州为从事、治中诸官。晚年辞官居家,专门从事著述。他的家境清寒,辞官后竟至“贫无供养”。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著述不辍,“居贫贱而志不倦”,追求“声与日月并彰”,“文与扬雄为双”。他一生撰写了《论衡》、

《讥俗节义》、《政务》、《养性》等著作。《论衡》是其代表作,其余皆已失传。

王充生活的东汉时期,社会上谶纬盛行,人们利用图谶决定一切。思想界则流行神学目的论,认为地上万事万物都是上天有意识创造安排的。王充对这些社会思潮进行了认真的思考,认为它们都是一些“虚妄之言”,需要予以揭露、批判。在《论衡》书中,他介绍自己的写作动机道:“伤伪书俗文,多不实诚,故为《论衡》之书。”(《自纪篇》)“是故《论衡》之造也,起众书并失实、虚妄之言,胜真美也。”(《对作篇》)正是在这一思想指导下,他撰写了《论衡》这一不朽著作。

《论衡》现存目八十五篇,其中《招致》有目无书,实为八十四篇。因此,它已非完书。而且,据学者研究,《论衡》原来的篇目恐还不止这八十五篇。不过,现存的八十四篇涵括了《论衡》的主要内容,这是可以肯定的。

从《论衡》现存内容来看,王充很好地实现了他的写作目的。他在书中对谶纬迷信及神学目的论等虚妄失实之言,做了痛快淋漓的批判。《论衡》的问世,为东汉思想界吹进了一股清新之风。

由于家境贫寒,地位不高,加上《论衡》所具有的尖锐批判精神,王充在世时,这部书并未在社会上广泛流行,它只是在江南一些士大夫手中传阅。据《后汉书·王充传》注语所载,“充所作《论衡》,中土未有传者。蔡邕入吴始得之,恒秘玩以为谈助。其后王朗为会稽太守,又得其书,及还许下, 时人称其才进。或曰:不见异人,当得异书。问之,果以《论衡》之益。由是遂见传焉。”中土,指中原地区。这段话告诉我们,《论衡》以其本身的价值,终于传入中原地区,进入了当时社会的政治、文化中心。该段注文接下去的一段话,更是绘声绘色描写了《论衡》刚被中原地区文人所接触的情形:“时人嫌蔡邕得异书,或搜求其帐中隐处,果得《论衡》,抱数卷持去。邕丁咛之曰:唯我与尔共之,勿广也。”透过这些描写,我们可以窥见《论衡》在当时知识分子心目中的地位。

不过,由于《论衡》中有《问孔》、《刺孟》诸篇,加之《论衡》中一些内容也对统治阶级表现得颇为不敬,在长达近两千年的封建社会,《论衡》一直处于被冷落状态。它所具有的极大价值,也只有到了今天,才获得了比较清晰的认识。

《论衡》在哲学史、思想史、文化史等诸多领域中,都具有重要地位。在科学史上,它也同样据有自己应有的一席之地。

王充要“疾虚妄”、“扬真美”,而展现在他面前的众多的“伪书俗文”、“虚妄之言”,有许多是对自然现象的解说。当时自然科学不发达,这使得神学目的论容易在这一领域泛滥。王充要对之加以批驳,就必须钻研有关自然科学问题,这使得《论衡》一书包含了大量自然科学知识,为后人了解汉

代人们科学思维水平,提供了珍贵的史料依据。

《论衡》中的科学知识范围很广,天文、数学、农学、生物、地理、医学、物理、化学等诸多学科均有涉及。中国科学史上一些重要发明,就是赖

《论衡》的记述才为今人所知。例如,关于司南的描写,即是如此。在中国古籍中,“司南”这一名词出现时间很早,在战国末年成书的《韩非子·有度》中,即有“故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的记载。但司南究竟是什么,如何使用,这句话并未告诉我们。而在《论衡》的《是应篇》中,我们却可以找到相应的解答:“司南之杓,投之于地,其柢指南。”“杓”是勺子,“地” 指中央光滑的地盘,“柢”指勺的长柄。做成勺子式样的司南,放置在坚硬光滑的“地盘”上,它的长柄会自动指向南方。这样的“司南”,只能是一种磁性指向器。这种解说,已为学界大多数人所接受。而正是由于《论衡》的记载,人们对司南的本质才能做出自己的判断。

再如,《率性篇》中关于人工珠玉熔炼的记载:“道人消烁五石,作五色之玉,比之真玉,光不殊别。”“随侯以药作珠,精耀如真。”很多人认为这是中国冶炼玻璃的最早文献记载,此说虽不可必,但至少我们可以说它是中国最早有关人工冶炼珠玉的清晰记载,即此已弥足珍贵。

又如,《率性篇》中还提到:阳燧“摩砺生光,仰以向日,则火来至”, 而“刀剑之钩月,摩拭朗白,仰以向日,亦得火焉”。这一记述反映了当时人们的认识:不仅仅是阳燧可以向日取火,具有一定形状和光亮度的反射曲面,也可以向日取火。这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古人赋予阳燧取火的神秘性。

《论衡》中这类记述很多,但它的成就并不仅仅表现在这些记述上,王充自己关于自然科学一些问题的见解,也同样十分精彩。例如,在《书虚篇》中,他关于潮汐现象的解释,就是如此。在王充以前,人们已经注意到潮汐的周期性涨落现象,而王充的贡献则在于他明确把这一周期性同月亮的盈亏变化相联系,提出“涛之起也,随月盛衰,大小满损不齐同。”这一天才的猜测,开了后世月生潮汐论的发展的先声。

除此之外,他对钱塘江大潮形成原因的解说、对云雨形成的自然机制的探索、对声音波动性的认识、对雷电成因的猜测、对日出入和日中时日轮大小差异的说明,乃至对天雨谷现象的阐发、对昆虫生长条件和生活史的考察、⋯⋯等等,都是富有独创性的。

《论衡》也充分表现了王充的哲学思想,他用元气自然论来说明世界万事万物的存在及有关自然现象,对神学目的论做了有力批驳。当然,元气自然论只是一种思辨的、朴素的科学形态,它比起王充的一些具体科学见解, 还有些粗疏。但无论如何,它比之神学目的论是一种历史进步,这是应予承认的。

《论衡》不是一本纯粹的科学著作,这使得它所包含的科学知识显得比较分散,不成体系。另外,王充的思想方法也有一定的片面性,这使得他在一些科学问题上也有错误,甚至落后于同时代人的见解。例如,他认为地是有形质的实体,天也应该如此;地是平正的,天也应该平正。他甚至认为“日月不圆”,反对“日食,月掩日光”这样的正确认识,等等。不过,这些内容在《论衡》中只占很小比重,就总体而言,《论衡》作为一本反映汉代人科学思维水平的著作,是有其不朽的历史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