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镜

望远镜的发源地在西方。在望远镜的应用上,中国是东西文化交流的受惠者。

17 世纪初,伽利略(Galileo Galilei,1564—1642 年)制成第一架天文望远镜,并用以观测星月,还写成《星际使者》一书,记述了其观测成果。伽利略的工作很快被介绍到中国,1615 年,葡萄牙传教士阳玛诺(P.Emmanuel Diaz,1574—1659 年)撰写了《天问略》一书,其中说:

“近世西洋精于历法一名士,务测日月星辰奥理而衰其目力尪羸,则造创一巧器以助之。持此器观六十里远一尺大之物,明视之,无异在目前也。持以观月,则千倍大于常。观金星,大似月,其光亦或消或长,无异于月轮也。⋯⋯ 待此器至中国之日,而后详言其妙用也。”

这段话最早把望远镜及其观测情形介绍到了中国,并且重点介绍了当时欧洲

用望远镜观天取得的成果。“一名士”即指伽利略,“一巧器”则为望远镜。但该书未曾说明望远镜的构造。引文中最后一句也表明,当时望远镜实物还未传入我国。

望远镜实物传入中国的时间估计当在 17 世纪 20 年代中叶。1626 年,德国传教士汤若望(Johann Adam Schall von Bell,1591—1666 年)著《远镜说》,这是在我国出现的最早论述望远镜的专著。书中附有一幅整架望远镜的外形图,并且明确指出:“夫远镜何昉乎?昉于大西洋天文士也。”这里“天文士”,指的是伽利略。该书讲述了望远镜的用法、原理,列举了用望远镜观测太阳系天体和银河系及其他恒星的情形,对伽利略观天成果作了进一步说明,并具体介绍了望远镜的制作方法:

“用玻璃制一似平非平之圆镜,曰筒口镜,即前所谓中高镜、所谓前镜也。制一小洼镜,曰靠眼镜,即前所谓中洼镜、所谓后镜也。须察二镜之力若何,相合若何,长短若何,比例若何,苟既知其力矣,知其合矣,长短宜而比例审宜,方能聚一物象虽远而小者,形形色色不失本来也。”

所谓“中高镜”,即凸透镜,这里用作物镜,即文中所说之“前镜”、“筒

口镜”。所谓“中洼镜”,即凹透镜,此处用作目镜,引文中称其为后镜、靠眼镜。这种结构的望远镜,是典型的伽利略式望远镜。

望远镜的使用方法是这样的:

“镜只两面,但筒可以随意增加,筒筒相套,可以伸缩。又以螺丝钉拧住,即可上下左右。但视镜只用一目,而以视二百步外之物为例,远达六十里。可以观月,观金星、太阳、木星、土星及宿天诸星。视太阳及金星时,则加青绿镜,或置白纸于眼镜下观太阳。此外可用以航海,用以在暗室画图,而尤可用于战争。”

这段话对于望远镜的使用方法介绍得甚为详细。“筒可以随意增加,筒筒相

套,可以伸缩”,这是为了调节目镜与物镜之间距离,便于观看远近不同处的物体。文中特别介绍了望远镜的两种使用方法:直视和屏幕成像观察。对于一般目标,可以用眼睛附在目镜处直接观看。当要观察太阳和金星等亮度较强的天体时,“则加青绿镜”,以保护眼睛。这些,都属于直视法的范围。直视法看到的是光线通过望远镜后所成的虚像。而对于太阳这一强光物体, 还可以在目镜下面放一张白纸作为像屏,调节望远镜,使日光透过望远镜后在纸上生成一明亮光斑进行观察。这时观察到的是太阳的实像。这种方法可

使观察者免却疲累之苦,同时也起到了保护眼睛的作用。但对于一般物体, 这一方法是无效的,因为这时透过望远镜在屏幕上所成的像的亮度太低了。

《远镜说》这本书,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千余言,内容简略,而且书中的光路图还是错的,但它起到了把望远镜介绍给中国的作用。《远镜说》唤起了中国人对望远镜的热情,并使他们掌握了望远镜的基本制作方法,这是它的一个历史功绩。

在欧洲,望远镜诞生之后,学者们首先将其指向天空,获得了惊人的成果。在中国,天文学家们也走上了同样的道路,他们充分意识到了望远镜对于天文观测的重要性。早在崇祯二年(1629 年),徐光启即已上书皇帝,奏请制造“急用仪象”,其中有“装修测候七政交食远镜三架”,请求拨工料制作。当时正值明王朝多事之秋,时局动荡,财政吃紧,崇祯皇帝居然也下诏应允,这距望远镜传入中国不过两三年时间。徐光启奏请制作的望远镜最后是否完成,学界意见不一,但两年后(即 1631 年),他确实已经用望远镜观测日月食了,并充分体会到了用望远镜观测天象的优越性。在随后的中西天文学论争中,徐光启进一步论述了用望远镜观测的必要性及具体使用方法:

“日食时,阳晶晃耀,每先食而后见;月食时,游气纷侵,每先见而后食:其差至一分以上。今欲灼见实分,有近造窥筒,日食时,于密室中取其光景,映照尺素之上,初亏至复圆,分数真确,画然不爽。月食用以仰观,二体离合之际,鄞鄂著明,与目测迥异。”(《明史·历志一》)

窥筒为何物?继徐光启之后掌管历法工作的李天经说:“若夫望远镜,亦名

窥筒,其制虚管层叠相套,使可伸缩,两端俱用玻璃,随所视物之远近以为长短。”(《明史·天文志一》)显然,徐光启此处所说的“窥筒”,就是望远镜。这段话意在说明使用望远镜观测的优越性,认为它比之用肉眼直接观测,精度要提高得多。徐光启特别指出,用望远镜观测月食和日食时应采用不同方法,月食用直视法,日食则用屏幕成像法。这也是《远镜说》中介绍的两种方法。

古人不但体会到望远镜对于天文观测的重要性,而且对于望远镜其他用途也有所认识。李天经说:望远镜“不但可以窥天象,且能摄数里外物,如在目前。可以望敌施炮,有大用焉。”(《明史·天文志一》)望远镜可用于战争,这在《远镜说》中已有说明,李天经则进一步予以强调。实际上, 在李天经说此话之前的 1631 年,我国科学家薄珏已经创造性地把望远镜装置在自制的铜炮上了。这在世界上尚属首次,所以著名科学史家李约瑟博士说: “不论薄珏是不是望远镜的独立发明者,但他应得到望远镜首先用在大炮上的荣誉。”(王锦光、洪震寰,《中国古代物理学史略》,河北科学技术出版社,1990 年版,160 页)

《远镜说》刊行以后,我国民间也开始了自行研制望远镜。例如江苏的光学仪器制造家孙云球,就曾自己磨制透镜,制造了性能良好的望远镜,时间大概是 17 世纪中叶。薄珏的年龄长于孙云球,他制作望远镜的时间更早。这表明,中国人对于望远镜这一外来事物接受得是相当快的。

甚至文学中也出现了对望远镜的描写。清初章回小说《十二楼》中有一段,说是一旧家子弟,利用望远镜(书中叫千里镜)窥视一官宦人家小姐的闺阁生活,从而“骗取”姻缘的传奇故事。书中这样描写望远镜的形状和特点:

“此镜用大小数管,粗细不一。细者纳于粗者之中,欲使其可放可收, 随伸随缩。所谓千里镜者,即嵌于管之两头,取以视远,无遐不到。‘千里’ 二字虽属过称,未必果能由吴视越,坐秦观楚,然试千百里之内,便自不觉其诬。至于十数里之中,千百步之外,取以观人鉴物,不但不觉其远,较对面相视者更觉分明,真可宝也。”

这一段话,自然不可视为小说家言。未曾耳闻目睹过望远镜的,写不出这样

的文字。这是望远镜之类光学仪器为士大夫所珍重的一个有力证明。目前所知《十二楼》最早的版本是清顺治十五年(1658 年)的版本,而当时距望远镜传入我国不过三十余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