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散现象

色散是复色光分解为单色而形成光谱的现象。导致色散的原因,可以是复色光在通过介质时,由于介质对不同频率的光具有不同的折射率,使得各种色光的传播方向有不同程度的偏折,从而在穿过介质后,形成光谱排列。也可以是复色光在通过光学系统时,由于衍射和干涉作用,使得复色光分解。色散现象甚为常见,古人对之多有记述和探讨。一般说来,他们记述下来的, 多属于大气光象和晶体色散的范围。

在古人观察到的色散现象中,虹是最常见的。据研究,早在殷代甲骨文中就有了虹的名称。《诗经·鄘风·蝃■》专门以虹为描写对象,其中提到, “朝■于西,崇朝其雨。”■,指虹;崇,此处同终。这句话意思是说,如果早晨在西方出现彩虹,那么下午就会下雨。这段话已经注意到了虹的出现与天气变化之关系,其描述也基本符合实际。

古人重视虹的出现,不仅仅是由于它与天气变化有关,更重要的是他们赋予虹很强的社会意义。例如,他们把社会风气的好坏与虹出现与否相联系, 同时,也用虹作为占卜素材来预言战争的胜负,等等。这些,虽然属于迷信的范围,但也促使古人更加重视对虹的观察研究,从而在客观上促进了古代有关虹的知识的不断增加。

古人在观察和研究虹的过程中,依据虹的颜色和形状对虹作了分类。蔡邕《月令章句》说:“虹,螮■也。阴阳交接之气,著于形色者也。雄曰虹, 雌曰蜺。”唐代孔颖达在疏解《礼记·月令》篇时,对这种分类有具体说明: “雄谓明盛者,雌谓暗微者。”可见,古人把虹分作两类,一类色彩鲜艳明亮,叫虹;另一类色彩较为暗淡,叫蜺。这种分类,在某种程度上与现代所说的主虹副虹相当。所谓主虹,是指阳光射入水滴后,经过一次反射和两次折射所形成的光谱排列,它的色彩鲜艳,色带排列外红内紫,这叫做虹。所谓副虹,也叫做霓,是由阳光射入水滴经两次折射和两次反射所致,其色带排列方式与主虹相反。因为多了一次反射,所以光带色彩不如主虹鲜明。主虹副虹可以分别出现,也可以同时出现。《月令章句》说:“螮■在于东, 蜺常在于旁”,就是指的二者并出的情况。由此可见,古人的这种分类方式, 是有其实实在在的观测内容的。

另外,有一种在雾上出现的虹,因为雾滴很小,所以虹色很淡,一般呈淡白色。古人把这也归类于蜺的范围。《说文解字》说:“霓,屈虹,青赤或白色,阴气也。”这里的定义,就包括了雾虹在内。

古人在观察中发现,虹的出现,需要一定的条件,而且必然是在与太阳相对的方位上。《礼记·月令》篇提到:季春之月,虹始见;孟冬之月,虹藏不见。这大致指明了虹出现的季节。《月令章句》的描写则更进了一步: 虹蜺“常依阴云而昼见于日冲,无云不见,大阴亦不见。”这一描写是正确的。

在对虹生成原因的认识上,古人有多种说法。例如,“庄子曰:阳炙阴为虹。”(《艺文类聚》卷二)这是用阴阳学说作解。对阴阳的理解不同, 对这句话含义也就有不同认识,但无论如何,它是古人对虹生成原因的探讨。还有古人认为虹是由其他天体转化而成的,例如,“《河图稽曜钩》曰:‘镇星散为虹蜺。’《春秋运斗枢》:‘枢星散为虹蜺’《尚书考灵曜》郑玄注曰:‘日旁气白者为虹。’”(《艺文类聚》卷二)这些,当然都不能成立。

经过长期探讨,到了唐代,人们对虹生成原因的认识有了巨大飞跃。唐初孔颖达为《礼记·月令》作疏时指出:“云薄漏日,日照雨滴则虹生。” 这一条描写十分正确:日光从云缝里透出,照射在雨滴上,就生成彩虹。这里特别提出雨滴来,而不是一般的雨或水汽,也表现了其认识的深化。到了8 世纪中叶,张志和在其《玄真子·涛之灵》中,除了指出“雨色映日而为虹”以外,还特别用模拟实验的方法来验证:

“背日喷乎水,成虹霓之状,而不可直者,齐乎影也。”

这里用实验方法,人为模拟了虹霓现象,直接揭示了虹霓的生成原因。在古人没有光的反射、折射及色散理论知识情况下,这是揭示虹生成原因的最佳方法。

《玄真子》提出的“而不可直者,齐乎影也”,具有深刻的科学内容。这是对虹呈现圆弧形原因的解说。“齐乎影也”,是指虹的色带每一点距观察者影子的方向都相等,要满足这一点,它只能呈圆弧形。这一说法是有道理的。在太阳光照射到雨滴上生成彩虹时,虹所在的平面与入射光垂直。换言之,太阳光的方向与虹圆弧的轴线平行。而人影子的方向也就是太阳光的投射方向,由此,《玄真子》的说法是成立的。

在西方近代科学传入中国之前,人们对虹的认识,以张志和最具代表性。之后,人们无非是进一步去重复这个实验,观察得更为细致而已。

造成色散的原因很多,例如日光照射晶体也能导致色散。这一现象,远在晋朝时就已经为人们所发现。例如葛洪《抱朴子·内篇》卷十一就记载了五种云母,说它们在太阳光线照射下可以看到各种颜色。到了宋代,有关发现和记载就更多,例如北宋杨亿的《杨文公说苑》里,记载峨嵋山的菩萨石, 说:“色莹白如玉,如上饶水晶之类,日射之,有五色。”这里所说的,实际就是天然晶体色散。但杨亿认为这种现象是由于峨嵋山有佛所致,则是错误的。南宋程大昌《演繁露》纠正了这一错误。程大昌认真观察了单个水滴的色散现象,体会到菩萨石的五色光形成原因与之是类似的,他说:

“凡雨初霁,或露之未晞,其余点缀于草木枝叶之末,欲坠不坠,则皆聚为圆点,光莹可喜。日光入之,五色俱足,闪烁不定,是乃日之光品著色于水,而非雨露有此五色也。⋯⋯此之五色,无日不能自见,则非因峨嵋有佛所致也。”

日之光品著色于水,是说五色光彩源于日光,这是在向揭示色散本质靠近。

由此将其与晶体色散相联系,认为二者本质上一致,这也有其合理成分。 对于晶体色散现象,古人记述很多,但限于古代科学发展水平的限制,

在对其本质的解说上,长期以来并未逾越《演繁露》的水平。

明代晚期,我国对于色散的研究,开始受到西学影响。传教士利玛窦来华,他所携带的物件中就有三棱镜,并用其作过色散表演。这比起我国古人用“背日喷水”模拟虹霓的实验,当然要先进些。因为它可以稳定实验条件, 控制实验过程,这有利于人们去探讨色散本质。即使如此,人们依然未能正确说明色散现象。例如传教士对色散现象的解释,就是从光所通过介质的厚薄立论的,这当然是错误的。

在前人探索的基础上,明末科学家方以智对古代色散知识作了总结性记载,他说:

“凡宝石面凸,则光成一条,有数棱则必有一面五色。如峨嵋放光石, 六面也;水晶压纸,三面也;烧料三面水晶,亦五色。峡日射飞泉成五色,人

于回墙间向日喷水,亦成五色。故知虹霓之彩、星月之晕、五色之云,皆同此理。”(《物理小识》卷八)

他全面罗列了各种色散现象,包括天然晶体、人造透明体及虹霓、日月晕等,

认为它们本质上相同。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因为上述现象,今天看来都是白光的色散。

进入清代以后,人们对色散现象依然进行着探讨,有关色散的知识继续在积累,但对色散的解说仍然不大明白。一直到了 19 世纪中叶,张福僖翻译

《光论》,以光的折射、反射原理去说明色散,我国人民才正确掌握了有关色散的一些基本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