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和反蒋斗争

一、“四·一二”反革命政变

3 月 26 日，蒋介石由南京到达上海后，即积极准备反革命政变。他将“清党”军事方面的部署委托给白崇禧。白“将驻沪之亲共部队分别调动或解决，密令第七军三日内赶回芜湖、江宁镇，以阻止武汉容共军队之东下，将有亲共色彩之第二军渡浦口抵御直鲁军，将第六军附共之十九师全部缴械，同时令共党较多之薛岳、严重两师移驻苏州及南京附近整理，将各共党分子撤差或看管，又调刘峙、周凤歧两部接防上海”②。与此同时，蒋介石收罗孙传芳部驻扬州之第五师师长白宝山和驻南通之第九师师长李宝章，分别任为第三十五军和第八军军长。他又组织工贼流氓袭击杭州总工会，屠杀革命工人。这样，蒋介石就控制了上海和上海外围的重要城市，孤立了上海革命力量。

为了使反革命政变披上“合法”的外衣，蒋介石邀请蔡元培、吴稚晖、张静江、李石曾、胡汉民等国民党“元老”和李济深、黄绍■、何应钦等军事将领到上海进行策划。3 月 28 日，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蔡元培、吴稚晖、张静江、古应芬、李石曾在上海开会，吴稚晖诬蔑加入国民党的共产党员谋叛国民党，提出对共产党“应行纠察”。①会议决定由吴稚晖拟具草案交监察委员会全体会议讨论。4 月 2 日，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蔡元培、吴稚晖、张静江、古应芬、陈果夫、李石曾、李宗仁、黄绍■八人在上海开会，②会上吴稚晖提出《检举共产党呈文》，诬蔑共产党“逆谋昭著，举凡中央执行委员会内叛逆有据之共产党委员及附逆委员、应予查办”。③会议决定将吴稚晖呈文咨送中央执行委员会，同时提出：“各地共产党首要危险分子，经党部举发者，就近知照公安局或军警，暂时分别看管监视”，并附上包括鲍罗廷、陈独秀、谭平山、林祖涵等在内的应先看管者 197 人的名单，要求作“非常紧急处置”，④此项咨文发出后，蒋介石即以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名义发出布告，“看管监视”共产党员，“免予活动”。①4 月 1 日，汪精卫从国外回到上海。3 日，蒋介石和汪精卫在孙中山故居举行了秘密会谈，参加会谈的有李宗仁、白崇禧、吴稚晖、古应芬等人，蒋介石提出必须马上要做的两件事，一是赶走鲍罗廷；二是分共，要汪精卫赞成。汪认为“政策关系重大，不可轻变，如果要变，应该开中央全体会议来解决”。会谈决定依据汪精卫的主张：“望再暂时容忍，出于和平解决之途”，并且商定立即在上海召集会议讨论主要办法。在讨论前，汪精卫“赞成暂时应急之法数条，内最要三条：1.共同负责通告中国共产党首领陈独秀君，立即制止国民政府统治下之各地共产党应即于开会讨论之前，暂时停止一切活动，听候开会解决； 2.对中央党部及国民政府迁鄂后因被共产党操纵，所发命令不能健全，如有认为妨害党国前途者，于汪同志所拟召集之会议来解决以前，不用接受上项命令；3.现在各军队及省之党部，团体机关，认为有共产分子阴谋捣乱，其于汪同志所拟召集之会议来解决以前，在军队应由各军最高级长官饬属暂时取缔，在党部、各机关各由主要负责人暂时制止”。②

汪精卫参加蒋介石的秘密会议后，在 4 月 5 日发表了《汪精卫、陈独秀联合宣言》。据汪精卫说：4 月 1、2、3 日，吴（稚晖）蔡（元培）李（石曾）诸人曾告他“共产党已提出打倒国民党，打倒三民主义的口号，并要使工人冲入租界引起冲突，使国民革命在外交上成一个不可解的纠纷，以造成大恐慌的局面。”他听了十分惊讶，曾将这些话质问陈独秀，陈独秀称决无

此事，他以之转告吴等，吴说：这是口头骗人的话，不要信他。他又以之告陈独秀，“陈独秀遂亲笔作此宣言，以解释谣传，表明态度”。①他并说这是“一篇辟谣宣言”。《联合宣言》宣称“中国共产党无论如何错误，也不至于主张打倒自己的友党”；并且说在中国实行无产阶级独裁制，“现在固然不发生这样问题，即将来也不至发生”，公然放弃中国共产党的最高纲领。

《联合宣言》极力掩饰国民党右派的反革命活动，竟宣称“国民党领袖将驱逐共产党，将压迫工会与工人纠察队”，“这类谣言，不审自何而起”，“国民党最高党部全体会议之议决，已昭示全世界，决无有驱逐友党摧残工会之事。上海军事当局表示服从中央，即或有意见与误会，亦未必终不可解释”。要求共产党与国民党“开诚合作，如兄弟般亲密”。②《联合宣言》不仅没有一言一字揭露指责蒋介石的反革命活动，反而竭力为蒋介石辩解，这就使工人阶级解除了思想上的武装，放松了对蒋介石背叛革命的警惕性，在客观上为蒋介石的反革命阴谋打了掩护。宣言发表以后，陈独秀自以为国共关系从此可以好转，他随即和汪精卫离开上海前往武汉。

蒋介石到上海后，即勾结帮会头目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组织一批流氓，成立所谓“中华共进会”，由帝国主义和买办资本家资助金钱枪械，阴谋捣毁工会，屠杀工人。蒋介石还指派董福开、张伯歧等一些流氓兵痞，设立所谓“上海工界联合总会”，来对抗共产党领导的上海总工会。蒋介石不仅给他们提供经费、武器，而且派遣王柏龄、杨虎、陈群等军官，将他们编成队伍，这帮流氓党徒则宣誓“投袂奋起”，“甘作前驱”。③蒋介石并将受到革命影响的第一师从闸北调往南市，调派反动的刘峙第二师驻闸北，以便就近监视设在闸北的上海总工会和工人纠察队总指挥部。上海总工会乃以兵工联合同乐会等方式，与第二师士兵联络感情，进行宣传教育。蒋介石对第一、二师官兵终究不放心，遂又将第一、二师分批调往南京，另调新近投靠过来的浙江军阀周凤歧二十六军担任“沪上防务”，充当屠杀的刽子手。

月底，蒋介石命令南市、闸北、沪西、浦东等地驻军，自 4 月 1 日起“均特别戒严，遇有行迹可疑工人即加检查”。5 日，更借口“日来形势严重”，由总司令部宣布正式戒严。9 日，各报公布了“战时戒严条例”，由蒋介石指派白崇禧和周凤歧为正副司令，成立“淞沪戒严司令部”。淞沪警察厅也根据戒严条例下令禁止集会、罢工、游行等事。蒋介石为了破坏革命的上海市政府，先要市政府“暂缓办公”，接着又策动资产阶级代表退出市政府，最后指派其党羽吴稚晖、白崇禧、陈果夫等于 4 月 8 日组织了上海临时政治委员会，规定该会“将以会议方式决定上海布一切军事、政治、财政之权”。①蒋介石破坏了上海市政府之后，即下令取缔总政治部上海分部，并捕去办事职员 19 人。

蒋介石一面加紧屠杀革命人民的准备，一面使用其欺骗与麻痹手段。3月 28 日，蒋介石对上海总工会交际部主任赵子敬说：“纠察队本应武装，断无缴械之理，如有人意欲缴械，余可担保不缴一枪一械”。②蒋介石还给上海总工会纠察队亲赠“共同奋斗”锦旗一面，表示对上海革命工人的“敬意”。蒋介石在一切布置就绪后，于 4 月 9 日离沪赴宁，临行前布置其心腹杨

虎留驻上海，直接监督执行其阴谋计划。据这一阴谋的主要执行者白崇禧后来供认：“第一师调离上海后，我着手部署清党之工作。⋯⋯在开始行动前，我知道商务印书馆工友中有不少系地方帮会分子。所以我派员与上海帮会首领杜月笙、黄金荣等密商，借得工会之符号衣服，分给采取行动之人员，化

装成工人混入工厂，以策应外面包围之部队。事前，我还派人与驻沪法国领事进行交涉，请其准许清党之部队经过法租界，因为由法租界至商务印书馆工厂是一条捷径”。①

月 12 日凌晨 4 时左右，蒋介石发出了大屠杀的命令，停泊在高昌庙的军舰上空升起了信号，在租界内早已准备好了的青红帮流氓凶手遂分头冲出，在闸北、南市、沪西等地与反革命军队一起动手向工人纠察队进攻。在闸北湖州会馆（即总工会会所），凌晨 4 时许，有 60 多个便衣军，臂缠白布

黑“工”字徽章，向会所内放枪，门前纠察队 20 余人奋起抵抗，未及 10 分钟，又有大批二十六军的部队开到。假装将便衣军缴械，并用绳索捆绑，随即逼令纠察队缴械，纠察队不允，二十六军将机关枪对准会馆，随即占领会馆。5 时 20 分左右，身着军服式手缠白布“工”字符号者二三百人来到闸北商务俱乐部（即纠察队总指挥处），向俱乐部图书馆三层楼射击，顿时枪声大作，纠察队也据图书馆俱乐部各窗口堆起米袋，作防御战。至 8 时许，第二十六军二师五团开到，即向俱乐部取包围形势，并拟进内交涉缴枪，纠察队不允，后敌军采取欺骗手法，将纠察队骗去游行，敌军即乘机占领俱乐部， 1000 余枪支被全部搜去。此外，在闸北商务总厂，闸北天通庵，南京华商电车公司、南市三山会馆，沪西曹家渡、浦东、吴淞、江湾等地的敌人也多用同样的方法向工人纠察队进攻。总计 12 日晨被缴械的纠察队共有 14 处，死

伤工人百余人。上海总工会委员长汪寿华也在 11 日晚自闸北去法租界赴杜月笙之约，陷入了反动派预先布置的圈套，因而被害。

工人纠察队被缴械之后，即由白崇禧、周凤歧以淞沪戒严司令名义，发布通电和布告，诡称流氓袭击工人为“工人内讧”，所以缴械。同时颁布严禁罢工令，防止工人罢工援助。

工人纠察队缴械事件发生后，帝国主义的报纸一致赞扬蒋介石处置得当。民族资产阶级上层对于蒋介石的反革命行为也热烈捧场。

事件发生后，上海国民党市党部、市民代表会和市政府、市学联、市妇联等团体纷纷发表宣言文电或提出质问，一致声援上海总工会，指责反动派的倒行逆施。第二十六军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赵舒十分愤慨，反对无效，因而留书出党。赵出走后，该军政治部全体人员，亦自行宣告解散，并有数十名革命士兵携带枪械逃离部队。

日中午，数万名工人在闸北青云路举行集会，会后出发游行，由青云路、宝兴路、而中华新路，抵达湖州会馆总工会会所时，一致要求军队撤退，交还总工会会所。军队起初拒绝撤退，工人群众悲愤填膺，一拥而入，驻军始被迫退出。湖州会馆夺回后，总工会继续办公，并立即召开工会代表大会，决议自即日起宣告全市总罢工。总工会发布了紧急罢工命令、总同盟罢工宣言、对全国各界同胞的通电和责问蒋介石的电文。在上海总工会的号召下，全市参加总同盟罢工的工人达 20 万人以上。
日上午，上海总工会在闸北青云路广场召开工人群众大会，到会工人

6 万余人，学生和市民加入者亦甚多。大会通过下列决议：（一）收回工人的武装；（二）严办破坏工会的长官；（三）抚恤死难烈士的家属；（四）向租界帝国主义者提极严重的抗议；（五）通电中央政府及全国全世界起而援助；（六）军事当局负责保护上海总工会。会后，工人群众整队游行，赴宝山路天主堂第二十六军第二师司令部请愿，要求立即释放被捕工人，交还纠察队枪支，行至宝山路三德里附近时，早已接到屠杀密令并布置在各里弄

内的第二师士兵，即分头奔出，向毫无准备的徒手群众开枪，将群众的队伍冲散，接着用机枪扫射，一时秩序大乱。当场死者至少在百人以上，伤者更不可数计。其时雨势甚猛，宝山路上一时血流成河！反动派为掩护其血腥罪行，于 2 时 10 分立刻实行特别戒严，禁绝行人，用大卡车把死者运往荒郊埋掉，尚有重伤未死者，亦被放置车上装往郊外活埋掉。

群众请愿大流血后，当日下午，上海总工会立即发表第二次宣言，号召全市工人坚持总同盟罢工，誓死奋斗。

当日下午，反动军队重新占领上海总工会会所和工人纠察队总指挥处。反动派组织的“上海工界联合总会”随即发表所谓《就职通电》，宣布取消上海总工会。随后，反动派为了缓和工人群众的反对，又将臭名昭著的“上海工界联合总会”改名为“上海工会组织统一委员会”。

上海总工会被反动派占领后，上海市一切革命的机关团体均陆续被反动派封闭和解散，稍有进步气息的团体概遭取缔。反动派下令查封一切工会组织，疯狂搜捕、屠杀工人领袖，无数优秀的共产党员和工人领袖，如汪寿华、赵世炎、张佐臣、杨培生、郭伯和等人，均先后光荣牺牲，上海变成了“狼虎成群”的恐怖世界！

为了保存革命力量，上海总工会于 14 日下午召集全体执行委员会紧急会议，决议忍痛复工。复工令规定：“着即命令已罢工各业各厂工友，自十五日起，于开追悼会后，一律忍痛复工”。并表示：“此后本会仍本初衷，领导全上海工友作政治与经济的奋斗”。号召“各工友仍当继续团结，勿为反动派权势所惑，勿因暂时挫折而气馁。死难烈士之精神不死，全上海工友团结在本会旗帜之下，继续死难烈士之精神以奋斗。”①

上海总工会于 15 日将“四·一二”事变经过及蒋介石反动派的种种罪行，呈报武汉国民政府和国民党中央，并特派代表前往武汉当面作详细报告。呈文要求中央党部和政府“迅速将蒋介石免职查办，明正典刑，以平民众之愤怒”，彻底肃清“一切附和蒋逆之反动分子”。“对此上海八十万忠实革命被压迫的工友和东南数省陷入水深火热的民众，迅速予以援助。”①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是蒋介石集团在帝国主义支持下精心策划的。蒋介石被帝国主义拉过去了，他成了大地主大买办阶级的代表，他的叛变使大革命遭到了局部的失败。以此为转折点，中国革命进入了紧急阶段。

随后，蒋介石集团又在广州、南京、杭州、福州、厦门、南宁等地大肆逮捕和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人民，使他们所控制的地区都陷入白色恐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