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敌人的后方变为前线①

（一九三八年一月十三日）

把敌人的后方变为前线，这是战胜日本帝国主义的重要战略之一。如果要具体的说明这个问题，那就先要把敌人的后方作一个轮廓式的研究。

第一，敌人的总后方——日本国内。中日战争爆发以来，我国的军民，英勇的进行半个年头的浴血抗战，我们不要光是看到我们自己的失利和困难，同时也要睁起眼睛来看一看敌人的困难在哪里，我们怎样来加重敌人的困难。

敌人困难之一，在于人员相当大量的死伤。据我们所知，日寇动员五六十万人参加作战，不到半年，在东线牺牲近十万，在北线牺牲近四万。这样大的消耗，和日俄战争时，作战十九个月，牺牲二十万比较一下，已严重多了。而目前的战争，正在我们全国范围内开展着，今后在我们采取一些更好的战略战术原则下，在广泛发展游击战争、不断给敌以处处袭击的情况下，必然给敌人以更多的杀伤，使敌军的人员补充更加困难。现在敌人已经在个别队伍中间，采取四三三制的混合编制办法，来解决它的困难，就是说敌人的编制，十个人中有四个日本人、三个朝鲜人、三个中国人。这种情形当然不是普遍采用的，但是，在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敌军人员补充的困难。在许多战线上，敌人已经使用所谓满蒙

军队与我们作战，这又看出在全面战争开展着的形势下，敌军自己兵力，亦不够分配了。因此，敌军牺牲众多、补充困难，加上国内过量的动员，差不多动员到百万人的数目脱离生产，使敌人一面增加前方战费，一面减少国内生产，影响到整个经济政治问题，更加恶化。

敌人困难之二，在于军费巨大支出。根据可靠的统计材料看来，在日俄战争时，敌人每人每天平均战费需二元四角，世界大战时，则加到三元六角，现在已增加到十七元三角。若就其后方所消费在战争方面的数目看来，则战争初起时，每天战费总额为一千万，现在已增至二千万乃至二千五百万。有人说，中日战争开始的第一个月，敌人所消耗的战费，已超过昔年日俄战争十九个月的全部经费。像这样大的财政消耗，在敌人方面是完全靠自己来周转的，因为敌人的外国借贷，差不多没有了，现在没有一个国家，肯借钱给日本人。在这里，我们应当指出，侵略战争所加于日本人民的负担是极度繁重的，日本人民因为担负不了长期的巨额的战争军费，不能不反对战争，也是很自然的。而且大规模的侵略战争，摧毁了日本许多国外市场和对外贸易，必然要引起人民生活严重的恶化。这样就加重了敌人在战争中所引起的经济政治的危机。

敌人困难之三，在于敌人对于连年所准备起来的武器，除了比较旧式的兵器已经拿出来使用以外，还有最新式的武器（如新式飞机），也在战场上出现了。听说他的汽油只准备到一年、钢铁只准备到一年半，而侵略战争却没有法子很快结束。

我想就根据这样不完全不具体的摘述，也可以知道敌人在继续进行侵略战争中，过份消耗了人力物力财力，将引起和加深国内的各种危机，而同时将失去其维持太平洋均势的力量。我们应该在国际宣传方面，充分揭露敌人

① 本文原载于一九三八年一月十三日《抗战》三日刊。

的困难和危机，在人民外交方面，要助长敌人内部的反战运动，更依靠着敌人国内坚决反战的政党和人民起来反对战争，直到把日本的侵略战争变为国内战争，推翻日本军阀的统治。能够这样，便是把敌人的后方变为前线的最伟大的成效。

第二，敌人的近后方——东北。“九一八”以后，东北四省[1]不愿当亡国奴而愿执枪刀以光复东北的志士，起来组织义勇军、游击队、抗日联军和敌人作战，这一光荣战绩，已延长到六年，现在更加扩大和进展着。东北是敌人依靠来进攻中国的军事根据地，今天是敌人侵略华北的近后方。那里有大山森林，那里有葱郁的高粱，东北抗日联军和义勇军，现在已有十万人，他们依靠东北人民的拥护和帮助，依靠有利的地形，依靠着青纱帐来活动。过去有一个短的时间内，他们得不到正确的政治领导，得不到各方面的互相策应，得不到正规军给他们做支柱相互配合，仅仅在一种散漫的情况下行动着，支持着。这种情况，现在虽然他们的大的队伍多半已在先进思想和先进政党的领导之下，虽然他们的组织和活动发展得不够，他们的作用还没有达到我们的要求，我们要东北的健儿，选择地形条件群众条件良好的地区，造成许多根据地，就依托在自己的根据地上，和敌人作较大规模的游击战争，一直发展到东北境内，与各地游击队配合，和敌人作运动战。能够这样，便是把敌人的后方——东北变为前线。

第三，敌人作战线的后方。在敌人作战线的后方，都是我们刚才放弃的领土，在这里，经过战争的破坏，秩序荡然。由于敌人的“怀柔”与欺骗，有些人民已经回到他们的故土。根据各方的消息，敌人在占领区域内的各种残暴兽行是惨无人道的，这是说明“顺民”的确不容易做。但是敌军向我们的进攻，都是沿着铁道公路前进的，交通线的两旁数十里以外，敌人老是不走的（如同蒲、津浦、平汉），占领区域只抓住几个较大城市，许多乡村，敌人是顾不到的，因此，我们才说敌对于我们的占领，只是对于线的占领，点的占领。线与线之间，点与点之间，尚有广大的土地人民，没有被敌人夺取去。很可惜的是在这些区域中，敌人的武装固然没有，可是我们的武装，也大半都不存在了，有的是逃跑，有的是被退却的军队收缴去了。这些人民，一面得不到自己武装的掩护，一面受到汉奸的胁迫，经过若干时间，伪组织公然出现了。像这样发展下去，残暴的敌人，将由点的占领，线的占领，发展成为整个的面的占领，河北山东的情形，不幸地恰恰是这样。

现在我们要动员战区的力量，要动员敌人作战线后方的力量，组织游击队，发展敌人后方的游击战争，这一种游击战争的发展，可以保持敌人没有占领的区域，可以掌握这些区域的群众，可以打击敌人繁殖的汉奸，可以消灭敌人的伪组织，可以建立我们游击的根据地。游击运动发展到有根据地时，可以由较大的游击战争形式，发展成为没有巩固后方可是有临时依托的运动战。我们在山西有力的捣毁敌人的后方，迫使敌人不得不由前线抽调队伍回来，对付这些游击队，甚至停止敌人前线进攻，分散敌人的兵力到后方去应战，山西北部的情形，恰恰是这样。不过我们要指出，游击队只是完成战略或战役任务的一种辅助的武装组织，游击战争始终是个手段而不是目的。游击战争只有和正规作战配合起来，才有意义。我们要在敌人作战线后方发展游击战争，使敌人的后方变为前线，在这里并没有减轻我们正规军的战斗任务，只有强化我们正规军的战斗力，只有无限制的建立我们坚强的正规军，与游击运动配合起来，才能消灭敌军，把敌人赶出中国去。

把敌人的后方变为前线。让敌人国内矛盾和冲突集积成为一颗炸弹，把它爆炸起来吧！让敌人占领着的东北四省中一切反日力量，集积起来成为一颗炸弹，让它爆炸起来吧！让敌人作战线后方的游击运动猛烈的开展起来，与正规军配合作战，把当前之敌打回头去吧！

注释

[1]东北四省指当时中国东北部的辽宁、吉林、黑龙江、热河四省。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略军先后占领了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一九三三年又侵占了热河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