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山西战局①

（一九三八年三月九日）

山西情况如何？这是关心祖国的人们所急欲知个大概的。的确，山西的存亡，关系于抗战的前途极大。在敌人方面，它欲进窥中原，威胁武汉，先要肃清黄河左岸（包含山西在内）；敌欲进攻西北，先要奠定山西；敌欲截断陇海路，从河之北岸潼关到开封间处处均能用火力遮断或实行截断。在我们方面，保障山西不仅可以屏障西北，掩护河南，并且北进平绥，东出平汉，东北出涞源，均能给敌军以极大打击，直接威胁平津。因此山西阵地，为我方必须坚持，同时也是敌人亟图攻取的。

此次敌军倾华北之师，悉力西犯，其进攻情况依判断所得约略分述如下：第一，土肥原[1]之第十四师团，及由山西抽调之第五师团主力，系沿平

汉线南下，经道清铁路向西急进，直取垣曲；其第一○八师团经武安、涉县攻占长治后，分两路一经屯留、府城、古县镇向洪洞，一经高平攻占沁水企图向翼城、扑侯马。

第二，历来在山西作战之第一军主力沿同蒲线南下，派出约一旅团之兵力，攻取离石，占军渡；又派出一部（约一团），则经大麦郊、川口，取隰县。

第三，由宁武派出一支队（约一旅团）攻占保德，以准备渡河，进攻府谷。估计敌军在山西境内作战的兵力，总在五师左右。

敌人用这多兵力，下这大决心，向山西总攻，企图把临汾当作“色当” [2]实行其迂回歼灭的作战。直到今天为止，敌军这一企图实现了没有呢？事实证明是没有的：

一、沿道清铁路西进之敌，其先头受挫于闻喜、曲沃，后路被断于新乡；我黄河南岸部队正渡河北上，侧击敌军。

二、由长治、长子西犯之敌，一面遇到地形的困难，一面受到襄垣、屯留方面我军之侧击。

三、沿同蒲路及其两侧南下之敌亦被滞于侯马。

四、进占隰县之敌，经我军英勇的袭击后，夺回县城，给该敌以严重的打击。

五、军渡、碛口、保德之敌企图渡河进攻陕北，但已被我军以坚决的攻击逐回东岸，并已克复军渡、柳林。

依上述情况看来，敌军总攻山西，并没有达到迂回歼灭的目的，相反的，在敌军不顾一切只往前趋的情况下，所谓敌人愈深，危险愈大，反把自己陷于极端困难之中。依敌人三月四日自己的广播说：“山西南郊之日军各部队，皆备历艰险，继续行军，军行所至，岩山比接，行军极感困难，步兵无法散开作战，炮队和辎重等，更无法运输，子弹粮食之补给，特感困难，仅靠骆驼队补给少数之粮秣。我某部队特电乞陆军飞行队出援，由空中向我军投下粮米等。又因支那军将所有桥梁道路，尽行破坏，故日军进击之困难，实非言语所可形容。”像这种情况，正是我们千载一时之机，给敌人以歼灭的惩创。

从前许多战例，消灭敌人有许多方法，冻饿可以消灭敌人，拿破仑[3]

① 这是叶剑英为一九三八年三月九日《新华日报》撰写的社论。

在莫斯科就是这样被消灭的。疲奔可以消灭敌人，苏联内战时代，夏伯阳[4] 就是这样消灭哥萨克军队的。山西之敌冒万险而来，已深入到我们腹地，沿汾河两侧，左吕梁而右太行，山势险峻，恰如敌军的自白，我们可以自主的使敌冻饿，可以自主的使敌疲奔，兵法要乘劳，要善于承其弊。

但是如果有人以为敌人在山西，恰如鳖在瓮中，随便可以捉取，像这样轻敌，又会造成不可挽救的结果。我们要战胜侵入山西之敌，除坚决执行上级命令以外，还应该：

第一，山西主将要有钢铁似的决心，因为山西今日所处的地位，是死地求生，亡地求存，只有主将自己有坚持在山西作战的决心和不惜牺牲的精神，才能激动三军，与敌人作艰苦的战斗。

第二、山西作战，因为主要的后方联络线，一时被敌断绝，作战军队，自然不能保持固定的战线，因此山西作战军队必须依托广大群众，依托有利地势，在整个作战计划下，造成几个新的作战基地，使作战军队有所依托，以便继续进行持久的战斗。

第三，在山西局面紧急的转变下，山西群众及其武装，和作战的军队，更要求得军民一致。因为失去了后方联络线的作战，要更多的依靠群众的支持，要进行更大范围的机动，使冀晋两省的广大地区，均成为作战军队大踏步前进、长距离后退的机动区。这些区域的人民，应有自己的合法的政权，才能更有力的清除汉奸，号召广大群众起来参加战斗，帮助作战军队解决粮秣运输等问题。

很明显的，山西局面，双方均在极端险恶的环境中支持着战斗。地形有利于我，人民是帮助自己的军队的，只要巩固作战决心，发动广大群众，利用良好地势，进行机动战斗，勇敢、沉着、坚持，我们相信是可以把敌人歼灭在山西山地的。

注释

土肥原即土肥原贤二，日本战犯。当时任侵华日军第十四师团师团长。
色当，法国的国防要塞，位于法国东北边境的马斯河畔。普法战争时，

法军战败，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于一八七○年九月二日率十万法军在此向普鲁士军队投降。
拿破仑即拿破仑·波拿巴，法国资产阶级政治家和军事家。一七九九年在法国大资产阶级支持下发动雾月十八日（十一月九日）政变，自任第一执政。一八○四年称帝，建立法兰西第一帝国。一八一二年，拿破仑以五十万大军进攻俄国。当时俄军只有二十万人左右。为了避免不利于自己的决战，

俄军实行战略退却，一直到放弃和焚毁了莫斯科。拿破仑的军队在深入俄国国土以后，遭到了俄国广大军民的坚决反抗，陷于饥寒困苦、后路被切断、四面被包围的绝境，最后不得不从莫斯科撤退。这时，俄军乘机大举反攻，拿破仑军仅剩二万余人逃离俄国国境。
夏伯阳即瓦西里·伊凡诺维奇·夏伯阳，前苏联国内战争英雄、红军指挥员。当时在领导红军消灭哥萨克白匪军时任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