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晋寨冀边区粉碎敌军进攻的初步胜利①

（一九三八年十月十日）

华北游击运动，已在黄河左岸，包含山西。河北两省及豫北一部、鲁西北一部的广大地区，建立了不止一个抗日游击根据地。目前正向绥远[1]、察[2]南、热[3]南方向狂烈的发展着。华北游击运动的发展，使敌人感受什么痛苦呢？

第一，破坏了敌人建立的伪政权。敌人在华北所组织的傀儡政府——北平临时政府[4]，事实上是个架空的政权，所谓空中楼阁，它既没有行政系统

（例如省、区、县、市等政权），更无社会基础（无人民），原因是敌人除占领某些要点和要线之外，许多点与点之间，线与线之间广大地区和人民，仍为我军游击队掌握着，在那里支持着中华民国的统一政权与之对抗。

第二，吸引敌人极大的兵力。敌人的第三期作战，是集中海陆空军最大力量进攻武汉。可是华北游击战争的发展，使敌感受到严重的威胁，不能不在绥蒙方面控制两个半师，平汉北段控制两个师，同蒲南段控制约三个半师，陇海东段及津浦北段控制约三个半师。据报，敌在华兵力，犹嫌不足，尚拟在关外调两个师，这样敌在华北兵力足足有十一个师之众，被游击运动牵制着。这种牵制，决不是深沟高垒的双方对峙，而是在不断的与敌血战中，把敌人力量消耗，把自己力量生长出来，胜利的向前发展，把敌人

的后方变为前线。

第三，破坏敌人在华北的经济开发。敌人拟在华北占据区，施行经济的开拓，挽救其军事工业资源枯竭的危机，特别是敌方燃料缺乏，企图在冰雪前期大量采取，然而这些企图，都为华北英勇的游击运动所粉碎了。

以上诸端，只是荦荦大者，然已足以证明华北游击运动的发展，已给敌人以政治上、军事上、经济上以严重的打击。在这里，我们要指出华北抗日游击运动光荣的胜利的发展，不是偶然的。一切沦陷在敌人占领区的人民，绝大多数是农民群众，要发动散漫无组织的农民群众起来参加抗日游击战争，是极其艰巨的工作。恩格斯在德国农民战争问题上曾说过：“虽说农民在可怕的压迫之下被煽动了，然而要怂恿他们起义，却不容易。因为散居在各地，想使他们得到一个共同的觉悟，极感困难。世代相传的服从的习惯，在许多地方缺乏武器使用的练习，剥削程度的深浅，又视其主人之个性而异，凡此一切，就把农民安静了。”[5]

华北的广大群众，在领土沦陷以后，虽然遭受到日寇残酷的屠杀、压迫、剥削和奸淫，然而没有广泛而深入的宣传解释和鼓动，没有严密敏捷而普遍的组织，没有坚强而富有战争经验的干部为之领导，华北游击运动依然不会发展。要做到这些，首先要求有领导这一全部工作的司令部。全国人民甚至全世界都知道领导华北敌后游击运动的司令部，便是好几次遭受过而且现正遭受着敌人几路围攻的晋察冀边区政权及其所领导的政治组织。

由此就可以了解，敌人欲占领整个华北，必须肃清华北人民抗日武装，要肃清华北人民抗日武装，首先要肃清在华北抗日游击运动的主要根据地—

—晋察冀边区。

当着敌人围攻武汉，不断的受到我军严重打击，在战场上显示出敌军趋

① 本文原载于一九三八年十月十日《新华日报》。

于疲惫的时候。敌人为着策应华中作战并巩固华北后方，在华北已进行同时间的进攻，其重心则在消灭晋察冀。

依前方消息，敌军约五万余人，自九月下旬起开始向晋察冀边区分途进犯。其进攻方向：平汉方面，由易县进攻涞源，由保定、唐县、曲阳、平山等地一沿沙河向阜平、一沿滹沱向灵寿；正太方面，由井陉、阳泉、平定、盂县北进；同蒲方面，由忻县、定襄向河边、五台，又在山阴、代县、崞县[6]、原平线上，控制重兵，以截断晋东北与晋西北联络，并相机策应进攻晋察冀，同时准备着进攻以宁武为中心的晋西北；在北面由广灵进攻灵丘，由浑源、应县、繁峙进攻五台山之北。

进攻晋察冀之敌军，由于过去几次围攻受过惨败的教训，战术动作已极其慎重，且有许多改变。显著的是对占领地带，构筑据点，逐段跃进，逐段肃清，后方联络极其注意，逐段的延伸构筑公路，以保障其后方供给。似乎采取中国旧兵法，所谓步步为营，逐区紧缩，但战斗中则大量使用毒气，空军滥施轰炸，并大肆烧杀，似乎要用华北人民的血，来洗净华北的抗日势力。

然而敌人这一残暴的企图，是不能实现的。晋察冀边区的人民和军队，在他们的领导机关指挥下，粉碎过敌人几次的围攻。它生长有更大的力量，积蓄有更丰富的战斗经验。我们试考查晋察冀边区人民和军队在最近两旬中打击与进攻敌军浴血战斗的情形，已得到不少光荣的胜利。

一、平汉方面之敌约五百余人，十月三日向阜平前进，被我击溃，敌向东溃退，我军追击至王快地域；

又同日由平山进犯灵寿之敌，亦经我猛击，退回平山。

二、正太方面之敌约三千余人，从十月二日开始自盂县向柏兰镇进犯，在该地以西之耿家庄附近，被我全部围困于山沟中，血战八昼夜，敌伤亡极大，残部乘黄昏突围，向西北溃窜。

三、同蒲方面，十月五日有步骑炮联合之敌约七千人，由定襄以北分三路向五台进犯，经我军奋勇迎击，敌势大挫。傍晚敌由原平增援，并有敌机毒弹，大肆轰炸，我军正与晋西北友军相配合，争取夹击歼灭的胜利。

四、平绥以南方面，自九月二十五日至十一日止，我军与步骑炮联合之敌四千余，并飞机六七架，在晋北直峪、冯家沟、聂家沟、晏力村、奇山地域，苦战六昼夜，毙敌八百余，将敌全部击溃。

据各方面战斗经过看来，证明晋察冀边区已经用他们自己的力量部分的击退敌人的进攻，取得粉碎敌人围攻的初步胜利。我们相信，以华北抗日力量整个的配合，必可以用冀中的力量，西向以夹击平汉线上之敌；用晋东南的力量，北向以夹击正太线上之敌；用晋西的力量，东向以夹击同蒲线上之敌；用冀热边、晋察边、晋绥边游击队的积极动作，可以分散五台以北、平绥以南之敌。只有巩固抗日力量，在单一的作战意旨之下，俨如身之与臂，臂之与指一样的配合起来、呼应起来，才能给敌军以致命的打击。这应该成为整个抗战军队的经验。

我们也可以相信，晋察冀边区的人民和军队，在一年多的战争中，深刻地认识到抗战全面性的重要，及战争全面性的领导是战胜日寇的重要因素之一。因为每一战斗，只有充分发挥全民族的力量（包含有生力量与无生力量），才能战胜强寇。同时，也只有领导机关，普遍而深刻的懂得全面性的领导，才能充分发挥全民族的力量。我们看到晋察冀边区，在粉碎敌人的进攻中，所有一切的政治动员、组织动员，以至于空室清野、填井、藏粮等工作，都

在边区统一计划之下进行的。依边区来讯：我各重要市镇地区，空室清野工作已进行完毕，将予敌以严重打击。又讯：我晋察冀边区及其周围的广大民众和军队，已充分动员，坚决与敌周旋，将给予疯狂的敌军以粉碎的打击。足见指导战争，不仅仅着重在武装力量的运用，同时也要注意到其他力量有机的配合，以全力来争取战争的胜利。这一点同样应该成为整个抗战军队的经验。

晋察冀边区的人民和军队，为着粉碎敌人的进攻，已经获得了初步的胜利。这一胜利，提高了边区人民和军队争取彻底胜利的信心，同时也提高了华北军民以及所有沦陷区域的军民坚持在敌人后方建立根据地，把敌人后方变为前线的勇气和信心。当第三期抗战的严重关头，敌骑已迫近了我们武汉，阵地是一线一线的坚持，时间是一天一天的争取。我们要在这些时间中，在各方面来生长力量；我们要很好的运用这些力量，争取更多的宝贵时间。只有力量，只有时间，才能战胜强寇，因为强寇已经愈战愈弱了。胜利者只有我们优秀而和平的中华民族！

注释

[1]绥即绥远，旧省名。一九五四年撤销，辖区划归内蒙古自治区。 [2]察即察哈尔，旧省名。原辖区为今河北省西北部和内蒙古自治区的一

部分。一九四九年后改辖今河北省西北部和山西省北部地区。一九五二年撤销建制。

热即热河，旧省名。一九五五年撤销，所辖地区分别划归河北省、辽宁省和内蒙古自治区。
一九三七年，北平、天津相继沦陷后，日本侵略者在两地分别成立伪地方治安维持会。同年十二月，日本侵略者为统一华北各地的伪政权，又将平、津两地的维持会与一九三五年成立的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合并，在北平成立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简称临时政府，管辖河北、山西、山东、河南等省的敌占区和平、津两个市。
这段话的新译文是：“农民们在这样可怕的压迫之下受着折磨，可是要叫他们起来暴动却不容易。他们散居各地，要取得任何共同协议都困难无比。农民世代相传，习于顺从；在许多地区，已经戒绝使用武器；剥削的重担随主人之不同而或轻或重；所有这些情况，都促使农民默然忍受一切。”

见恩格斯《德国农民战争》（《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7 卷，人民出版社 1959

年版，第 398 页）。

崞县即今山西省原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