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州军区训练会议上的讲话①

（一九六一年二月十日）

这次会议开得很好，大家都把训练作为今后的工作中心，这就把平时工作的中心问题抓住了。要把会议的精神很好地贯彻下去，必须各级党委负责。参加会议的同志，都是代表党委来的，希望回去很好地传达一下。为了便于各级党委讨论和贯彻，建议把会议的几条决定用军区党委的名义通知下去。这样小型的会议很值得推广，小会可以使问题讨论得细一点、透一点。

我的讲话，务虚多，有些问题强调一下，目的是为了便于工作。一共讲四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党委抓总，首长分工，有主有从有结合。

领导训练和领导其他工作一样，党委要抓总。所谓抓总，范围有大有小，例如有关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文化等方针、政策要由党中央来抓总，国防建设和军队建设方面的重大问题要由军委来抓总。我所讲的党委抓总，不是指这些大范围的问题，而是指党委必须抓部队工作中有关带兵、练兵、用兵方面的总。我们的领导制度是党委集体领导下的首长分工负责制。带兵、练兵、用兵是军队工作中带有根本性的三个问题，是使军队达到又红、又专、又健的总要求的保障，各级党委都必须把这三个问题很好地抓起来，各级首长都应该具备这三套本领。平时能把兵带好、练好，战时用兵才能运用自如，打胜仗。三者相互关联，带兵第一，但要落实于用兵。兵带好了，才能谈到练兵和用兵。兵带不好，纪律不严，军容不整，武器、器材损坏，事故不断发生，拖都拖不动，还能谈到练兵和用兵吗？

要带好兵，我认为有四个标准：第一是团结紧，就是军内、军外团结好，官兵一致，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要做到这一点，必须依靠党的领导和政治工作。第二是纪律严，执行命令坚决，有高度的组织性、纪律性，一声号令，人人都能自觉执行。这是我军优良传统之一，今后随着我军建设的发展，更加需要有严格的纪律。但是铁的纪律，必须有高度政治自觉做基础。第三是斗志高、士气旺、部队生龙活虎，平时有旺盛的工作情绪和高度的警惕性，战时积极要求打仗。第四是军容壮，部队整齐划一，装备完整无损，纪律严明，体力强健，行动雷厉风行。但是要做到这四点，需要做很多的政治工作、训练工作和管理工作。政治是军队的灵魂和统帅，无论何时何事都必须政治挂帅，但是政治要落实于训练、落实于管理。在会议中间发了一个材料说明目前部队管理方面还存在一些问题。最近农村城市物资供应有些紧张，紧张的原因在哪里，战士不大清楚，只看见物资少，粮食不够，有些反映。要教育部队认识到这是个暂时的困难，这些困难是由于连续两年天灾，加上我们的工作没有经验或经验不足所造成的，是在发展中间出现的，因而是暂时的，情况很快就会扭转过来走上正常轨道。可能由于解释工作不够深入普遍，个别出现一些讲怪话、发牢骚的现象，还有在训练中有些不够积极或对待病员不关心等等问题。这些现象的发生，一方面要从政治思想工作上去检查，另一方面，也要从生活制度、管理教育、经济生活方面找原因。除了政治思想工作的原因外，在管理教育方面也存在着不少问题，就是说有的干部没有从阶级友爱、亲兵亲民的态度出发来对待战士和群众。我们是无产阶级的军队，

① 本文收入本朽时有删略。当时叶剑英兼任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军事训练和军事学术研究委员会主任。

士兵和老百姓是阶级弟兄。我们的干部总的来说是亲兵亲民的，但有的干部发现少数战士有错误时，不是采取耐心教育、耐心等待的办法来关心和帮助他们，不是采取多种多样的方法解决他们的思想问题，而是乱斗争、乱戴帽子、吹毛求疵，结果呢？人是整了，思想问题没有解决。我们要从根本上来认识和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是无产阶级的队伍，一定要有阶级感情，要帮助、教育士兵。打骂士兵是封建制度的残余，是资产阶级的东西。只有对士兵热情关怀，耐心说服教育，才能使我们整个军队团结得像一个大家庭，使士兵觉得军队就是他们的家；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把兵带得好，真正达到团结紧、纪律严、斗志高、军容壮。把队伍带好了，上级的计划和命令就能够很好的执行。无论教育也好，施工也好，演习也好，将来作战也好，首要的问题，是士气旺盛、上下团结、纪律严明。所以，要打好仗，首先要把兵带好。

怎样练兵？练到什么程度才算练好了呢？讲来讲去还是那两句话：“开得动，打得准”。这两句话非常浅显、易懂、易记，是一种高度的概括。任何一个军种、兵种，首先要能够开得动：飞机能够开得动，舰艇能够开得动，汽车能够开得动，炮车能够开得动，坦克能够开得动。现在我们有的部队就是开不动，车辆开不动，个别的飞机、舰艇也开不动，事故不断发生。开不动，当然有一部分是物质保证的原因，有些也是技术上的原因。打得准，也是一样：炮要打得准，坦克炮要打得准，舰炮要打得准，飞机航炮要打得准、炸弹也要投得准，步兵武器也要打得准，导弹也要打得准。真正消灭敌人，就要枪、炮都能打得准，这是一个真理。真理，是从普遍的东西中抽象出来的，是一个普遍的规律。技术熟练了，熟能生巧，不仅会使用，故障也能排除，这是对技术上的要求。战术上的要求是指挥得好、协同得好。如果把练兵的要求归纳起来讲，就是要四好：技术上，开得好、打得好；战术上，指挥好、协同好。所谓指挥，当然包括组织协同在内，但根据我军的情况和未来战争的要求，有必要分别提出来强调一下。组织协同是一种艺术，说起来好像很简单，就是无论在空中、海上、地面都要按照目的、时间、地点把各军、兵种的行动协调起来，可是实际作战中就不那么简单

了。距离有远有近，地形、道路有好有坏，敌情对我们机动的影响也不同，遇到敌人的障碍和敌人的阻击，当然运动就慢了，甚至于通信联络中断了，有时还会有山河阻隔等等。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定的素养是撒不开、捏不拢的。开得好，打得好，指挥得好，协同得好，无论哪个军种、兵种，哪个部队、分队，都要具备这四条。这四条具备了，练好了，到战时用兵的问题就不大了。正像毛主席所指示的，只要你摸熟了自己部队的脾气，摸熟了敌人的脾气，不断提高自己部队的士气，然后根据地形、天候灵活使用兵力、兵器和运用战术原则，就一定能够多打胜仗。

部队要真正有战斗力，必须具有三大要素，第一要红，第二要专，第三要健。这里也是有主有从，第一是红，落实于专。红是领导、是统帅，可是光红不专不行，必须以红来统帅专，在红的基础

上求专。谈到训练问题也是一样，红是第一，它能使全体人员具有高度的政治觉悟，高度的保卫社会主义建设的责任心，高度的

对帝国主义的警惕性，并能提高战备思想和战备工作效率，这样红就落实了。但红不等于单纯地强调念书本本，不把理论同实际结合，就是空头政治家。要专，要健，首先必须有个灵魂，就是在思想上要红。毛主席讲教育方针是德育、智育、体育的全面发展，德育就是红，智育就是专，体育就是

健。

红，就是坚定不移地把握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政治方向，坚定的无产阶级立场，全心全意地为人民眼务，做党和人民的驯服工具，坚决拥护党中央和毛主席的领导，坚决执行党的路线和政策。讲红，学理论是要的，不要理论是不对的，但理论必须和实际结合。毛主席讲过，学理论要有目的去学。马、恩、列、斯的著作有几十本，毛主席的四本，要带着问题去研究，带着目的去学，要有的放矢，不能无的放矢、为学习而学习。应该为解决工作难题而学习，这样才能学好。我们党委一定要使我们的部队是红的，是现代化革命军队，红是第一、其次是专。

专，就是精通专业，干什么精通什么。要做到这一点，唯有苦练。我想不仅是军队，任何一个专业，任何一个专业的成就，都要经过苦练才能成功。要教育我们的干部、士兵充分认识这个问题。马克思在《资本论》的序言里就讲到了这个问题，他告诉我们：学问（就是科学）没有平坦的道路，不像我们现在走马路那样大摇大摆地走，而是要爬上一个非同寻常的山，要披荆斩棘一步一步地登攀，才能够走到它的顶点。同志们看过杂技团演出，就是那么一个坛坛，演员顶在脑袋上能搞出很多名堂，成为绝技。因此，任何专业的成就，必须经过苦练，才能成功。也可以说，凡是苦练的，必能成为专家。这是逻辑推理所产生的必然结果。我们要用这种精神来练兵。每一个成员，每一个分队，每一个部队、兵团，每项技术、战术，都要反复练，一次不好再来，要不怕疲劳，不怕麻烦，这样才能专。讲了半天，到底从何专起？概而言之，就是要搞专业技术、专业战术，把专业技术搞好了才能搞专业战术，在专业技术的基础上来训练专业战术。各兵种、军种专业战术搞好之后，才能进一步搞合同战术，军队才能合得拢。过去兵种简单，技术简单，现在比过去复杂了，技术装备多了。我们提出干部要学兵种知识是什么道理呢？无论任何军队，合成军队的干部都必须懂得兵种知识，因为他是合成军队，要组织合同作战。一个合成军队的指挥员，不懂得军种、兵种的常识，就不能指挥作战。若干年前，美国、德国军队就提出所谓全能干部，实际上样样都能是做不到的，只能有主有从。自己本专业一定要钻进去、掌握好，别的专业懂得一般原理、性能和战斗使用，能够协同就行了。学习军种、兵种知识，主要应采取直观教学的办法，就是搞集训、见学，以速成的办法补救我们干部军种、兵种知识之不足。将来准备在北京搞一个军事技术教研馆，着重直观教育，有空、海军，有步、炮、装、工、通、化、铁、后勤，既有分馆又有综合馆。干部入馆集训时，先一个兵种一个兵种地学，分段把它学完，专业技术学会了，然后在综合馆里搞图上的首长司令部演习，搞战术、战役的演习、使我们的干部逐步地熟悉和掌握现代技术。要专必须要先红，要非常谦虚、非常谨慎，毛主席经常告诫我们要戒骄、戒躁。没有普通劳动者的态度就不可能谦虚谨慎，必然会骄、会躁，这是没有把自己的位置摆对。要谦虚谨慎地向别人学习，先当学生，然后才能当先生，毛主席的这个普遍真理，放之四海皆准。任何人都有优点，也都有缺点，人总是有优点和缺点的。毛主席在七大时说：我们这些人不是十全十美的，都是带有缺点的布尔什维克。缺点有多有少，程度不一，缺点总是会有的。我们看人不能光看到他的缺点，还要看到他的优点，要掌握住这个原则，要善于鉴别，诚心诚意地学习别人的优点，对别人的缺点也要诚心诚意去帮助，吸收人家的长处，不断提高自己，逐步达到又红又专。

红了，专了，身体还要健，特别是军人，身体更应该健壮。要号召我们的干部加强身体锻炼并敢于同自己的疾病和衰弱作斗争，疾病就是我们的敌人，要坚决同疾病作斗争。有些干部负了伤或者得了病，这是革命者常有的事情，有了病就是要做斗争。疲疲塌塌，脚步都抬不起来，你怎么打仗！所以健是不能忽视的一个重要问题。健，主要是体质。因为今后的战争，由于大规模杀伤武器的出现，战场上的情况是艰苦的、复杂的，而且战斗是连续的，甚至一下子搞多少昼夜、从前沿到纵深同时展开。我们要战胜敌人，不仅要同敌人斗智，也要斗力，只有健壮的体质，才能承受这种负担。体质是物质基础，我们唯物论者要承认这个物质基础。不然的话，你纵然有雄心大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那怎么办吧！杜甫有一句诗：“身欲奋飞病在床”。[1]政治觉悟，军事技能，是要有一定的物质基础去显现它、发挥它的，身体健康的人就能把任务完成得更好。这是体质问题。队伍的体质强壮不强壮，是战斗力的要素之一。所以无论是带兵、练兵、用乓，要红、要专、要健，这些东西部应落在党委身上，党委就是要抓这个总。如果队伍带得不好，练得不好，或者是打仗打得不好，这要党委集体负责。队伍不红、不革命化不行；不专技术、战术不好不行；不健，软垮垮的也不行。主要是党委负责，集体负责。但是党委是抓总的方面，抓全面工作，抓军事、政治、后勤工作，尤其要抓首要的方面，善于抓中心，把一个时期的中心突出出来，妥善安排工作，组织力量适时检查、总结工作。中心的转变，首先从党委开始。平时工作的中心是训练，今年军委要抓一抓训练工作，各级党委应坚决从思想到工作把中心转到训练方面来。不仅党委要抓住这个中心，第一把手也要抓起来，不应把训练交给二把手、三把手甚至四把手来抓。以上是讲的党委抓总问题。

首长分工负责问题大家都很熟悉，我不多讲。政治委员是党委会中的成员之一，他着重于政治思想工作、党的工作。部队红的问题，除了党委之外，他和政治机关负重要责任。司令员也是党委成员之一，在分工方面他着重于军事工作。所以，训练工作搞不好，首先是党委，其次是司令员和司令机关；政治思想工作搞不好，第一是党委，其次是政治委员和政治机关。经济管理和健康等保证工作，首先应在党委（支部）领导下，由某个副职（如副连长）来专门抓这个东西，然后才是后勤首长（如司务长）。生活不好，第一是党委（支部）负总责，其次是副职（副连长）。管理经济工作的同志在副职指导下工作，保证部队物质上、生活上的需要，保证部队的健康和训练。要这样来分工，又拿总，又有分工。

另外要有主有从有结合。政治首长、政治部门主要是搞政治思想工作，也要兼管或负责训练工作；司令员、司令机关主要负责军事训练，也要兼顾政治思想工作；专门管经济管理工作的同志，也要兼顾政治思想和训练工作。在整个党委里要共同负责，如果有的主要部门的首长没有参加党委，他应在党委领导之下负责。这样就把军事训练的责任明确了。党委要真正拿起总来，适当安排一下，既照顾中心、抓住中心，又要旁及其他。你讲重要性，当然学毛著重要，一切工作都要用毛主席思想统帅，干部军事训练主要是学毛主席著作，但论时间先后那就不一定哪个在先，这是

另一个问题。在每年的训练中一定要学毛主席著作，但毛著不是一天能学通的，而且不是全本学就叫通了，就能红了。红是要在斗争中间，在战场上、工作中，在同志间不断帮助之下，加上理论认识，长时间红的，像西红

柿一样，是慢慢经太阳晒红的，吸收了太阳的热量才红的。我这样讲并不是说，毛主席著作就可以不要学或者慢慢地学了。要学，并且要抓紧时间大力地学。对毛主席的指示，要有目的的去学。比如讲训练问题，就要学马、恩、列、斯和毛主席对军队训练的指示；学战略战术或进行演习作业时，就要结合实际来运用毛主席的思想。总之，只要党委拿起总，安排好，没有什么问题不可解决的。

第二个问题：老干部要亲自传经，现身说法。

会议中提出的问题很多，我感到对训练问题关系比较重要的有这样几个问题：

（一）基层新、上层老的问题。

目前部队的基层很新，不仅班长、战士新，很多连、排长是一九六○年新提的，没有战斗经验，教育训练的经验也不多，而且他

自己也没有学得很好就来教别人。基层新，可是上层老，军、师、团三级干部都比较老。所谓老是经验丰富，传统的东西没有忘记。新的同志经验不多，而且传统的东西没有接受，或者没有完全接受，或者接受的不很好。为了继承和发扬我们的传统，同志们提倡老首长亲自传经，现身说法，这个经验很好，应该大大推广。老首长、老干部特别是上级首长要亲自开战例会报告战例，讲战斗故事，哪怕小故事也好。讲一讲，就是传经，就是现身说法。讲我们当年的事，可以从土地革命战争起，一直到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十年内战，八年抗战，三四年解放战争，自己亲自参加的都可以讲，尤其要把自己哪些体会得比较深、总结得比较好的向下作报告，哪怕一个班、一个侦察战士的动作都可以，传授带兵、练兵、用兵的经验，介绍政治工作、政治教育、群众工作的故事、要把我们战斗队、工作队的传统继承和发扬下去，这就要靠老干部。

此外，还要向下边介绍怎么样帮助地方建立政权、建立武装、建立根据地，搞减租减息[2]，一直到土改。红军时代是筹款，财政收入靠打土豪劣绅；没有兵工厂，武器要靠缴获敌人的，那时是靠敌人的武器打仗。在现时我们已有这样大的国家，已有兵工厂了，武器弹药主要靠后方供应，不能靠缴获。按照抗美援朝的经验，美国人撤退后，往往派很多飞机来，把他们的坦克、火炮都炸烂了，真正能缴获到的不多，遗弃下来能用的也不多，所以要靠自己。讲这些故事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说明我们前一辈人在没有后方没有兵工厂的情况下，怎样战胜了强大敌人，说明一个革命精神。革命精神、革命传统实在了不起，这可以增强他们“红”的革命斗志。除了讲革命故事，讲我们的战例、地方工作、群众工作等故事外，俘虏工作也可以讲。我们的俘虏工作是全世界没有的，从不搜俘虏腰包这个规定起，一直到训练俘虏，争取俘虏，进行诉苦教育，使刚刚缴枪来的俘虏经过训练，经过诉苦，马上就掉转枪口打敌人。这些故事对我们后一代人，对新兵新官有很大作用。这些都是具体工作，是一个群众工作，可是这些工作，在今天来说已成为政治性的东西了，而不是技术性的东西了，变成政治教育的教材了。所以，首长作战例报告，讲讲故事，交班传经，对我们今天的情况来说有特别重要的意义。要抓紧灌，各级一齐灌，把我们带兵、练兵、用兵的优良传统，不断地贯下去。在训练上老干部要作示范，不是要求上导下演吗？这个道理也对，也是合乎需要的。初级干部在学校里又没有学到多少东西。现在要靠老干部，特别是有丰富的战斗经验的、在学校又学了一个时候自己能总结经验的，到

实际中去按照实际情况进行各种战术教育，上导下演。要提倡大干部抓小科目。老干部的作用在今天特别重要，新老不要脱节，一定要把老干部在实践中间创造和发展起来的东西传授下去。好的东西继承不下去，失传了，在历史上我们就要犯错误。所以我们要动员老干部，有战斗经验的，有练兵经验的，有带兵经验的，同时又进了学校整理过经验的，把自己的东西传下去，自己亲自下连队里头去，把连队的基础搞好。

连队的基础在哪里呢？有的同志讲，连队训练是战术训练的基础，基础是在连，讲班是不对的。同志们可研究一下，班的装备应该怎么样？将来的战争破坏、杀伤性这样大，要求我们的队伍能够迅速地疏散，迅速地集中、隐蔽，突然地袭击敌人，单刀直进，哪怕打得通信联络中断、完全失掉了联系，到那个时候，一个小分队仍能够按照上级意图独立作战，而且能进行夜战和近战。这个东西，未来战争十分需要。要提倡夜战、近战、坑道战、地道战，分队本身要有一定的突击力，将来还要有一定的机动力、防护力，这样一个小单位就可以迅速疏散地机动作战，也可以迅速地集中起来实施突击。小分队具备了独立突击的能力，它就可以利用原子条件下敌人配置上的空隙大胆地转到敌人后面或翼侧去，特别在我们国内，更便于这样做。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把基础打好。连队的基础重点是要把班搞好。首先把个人技术搞好，然后把班搞好。所谓搞好，就是要根据少而精的原则，把班的必需科目搞详细点，训练次数搞得多一点，力量搞大一点。把班搞好了，排、连问题就不大了。

（二）干部稳定问题。

一九六○年，有些军把团长以下的干部调动了一千多人，这样调动后多剩下些新手，上气不接下气。调走的太多，在营的很少。本来干部调的就多，新手就多，而且又有很多不在家的。今年要下决心把干部稳定下来。

我看了个材料，团长管生产，副团长打黄羊，主要的干部不管训练。今后一定要改变这种情况，一把手要搞军事训练，军长、师长要亲自抓。要稳定干部，干部部门要照顾这一点，把干部稳定下来。还要规定一些制度。

以后领导干部下连当兵改为下连当官，这样做有很多好处，可以帮助连队做教育工作，可以弥补干部不足，又可传经，而且对下去的干部本人也有好处，可以得到实际锻炼。下连当官不一定在本兵种，如合成军干部可以到炮兵去当初级干部，不能当正职可以当副职，向人家学点兵种知识。要采取适当的方法，使我们现在干部情况与训练要求不相适应的情况扭转过来。

第三个问题：军事训练中若干矛盾的解决。

（一）军事训练时间同政治文化教育时间的矛盾。

军事训练时间同政治文化教育时间的矛盾，要善于调剂和妥善安排。时间定了，就不要侵占，训练时间是完成任务的重要保障。

（二）训练与国防施工的矛盾。

根据当前国际形势的发展与变化，军委决定，各个战区要迅速地组织起战备值班部队。一个是值班连，一个是战备值班师。要满员、齐装、全训，以便万一有情况时能够应付。全军除了进行训练的部队外，很多部队要去施工。做工事有两种意义：一种是战备；一种是锻炼部队，培养部队会选择阵地，会做工事，会利用工事进行作战，锻炼施工力量，锻炼部队的战斗生活。除若干处需要工兵指导外，主要由施工部队自己去搞。各地区工事要有重点，要有极大的机动性，不管敌人从哪里来，都可以控制。施工任务，一定要分

清缓急、主次、大小，到了一定时候，部队要能够转入全训。施工中也要利用时间进行训练，这样才能应付意外情况。

（三）军队训练同支援地方的矛盾。

我们支援地方的任务很多，如修水库、修铁路、挖矿场、架高压线、修桥，还有抗旱救灾、秋收秋种，我们都参加了。军队一定要支援地方，参加地方劳动很重要。一方面可以学习生产，养成劳动观念，特别是干部要作为是对自己的一种教育；另一方面可以帮助群众生产，主要是搞好军民关系。我们是人民子弟兵，要真正成为既是战斗队、又是工作队。可是不要靠我们军队搞产值，如果真正是抢种、抢收、抗旱，某个县、某个专区只有这几天下雨，如果不抢种就种不下去了，那我们就出动一下。既有政治意义，又有经济意义。但时间不能过多，一年搞一个月，其余的时间就是搞训练和国防工程建设。现在我们有的队伍搞得不像样子，锣齐鼓不齐，锣响鼓不响，拉不出去。人走马不走，人马走了车不走。要开得动，打得准。值班部队，要能真正值班，有事情要能随时出动。

人民解放军所以有很高威信，就是因为能打仗。打仗对我们的考验，比什么考验都实际。要打好仗，就要练兵。日本在日俄战争[3]后没有打过仗，全靠训练提高战斗力；苏联红军在苏德战争[4]前长时间也没有作过战，就是靠平时训练提高战斗力。因此，支援地方是要支援的，可是不能没有限度。这个矛盾首先从上面来解决，另一方面部队自己也要适当安排，此外，还要和地方上协商解决。

（四）训练与物质保证的矛盾。

车要开得动，必须有油，有车公里。现在车公里不够，缺油料，缺零件，这是一个物质问题，是一个矛盾。我们应该从两方面来解决：一方面是从上而下的，供给部门要好好调查一下，重新安排一下，特别是对值班部队。另一方面部队也应该想一些节约材料、油料的训练方法，如空军一样，天上精飞，地面上多练，多搞战术训练，多搞练习作业。总之，上面要研究、下面也要创造。

（五）训练与兵役时间的矛盾。

步兵也好，技术兵也好，兵役都是三年。头一年是单个训练，同时还要参加支援社会主义建设和施工任务，训练时学的东西又不精，第二年第三年刚刚学会了就复员了。我们军队训练出来的驾驶员和通信兵，转到地方上去对支援社会主义建设很有好处，这些复员兵到地方去很受欢迎。可我们是战斗队，是保卫社会主义建设的，随时要准备战斗，军队的司机还不如地方的，那就不好了。

为了保持与发扬我军的光荣传统，保存军队的骨干，必须把大量干部稳定下来，一方面从政治上、军事上加以提高，另一方面要从兵役制度方面研究一下，总结一下这几年实行兵役制度的经验。总而言之，要像贵州茅台酒一样，为了保持年年有一定的香味，每年只能卖出三分之二，留三分之一做老底子，次年新酒要和老酒结合，否则就失去了老传统、老味道。这说明，老底子很重要。我们要保持老传统，基层必须保留一些老干部、老班长。

（六）“条条”、“块块”的矛盾。 “条条”、“块块”的矛盾需要解决，否则工作布置下去了，就是不能

落实。如宣传部门来一个任务，要多少打球的，下象棋的等等，加起来数目字不少，一大部分士兵和班长就要离队。要不要搞呢？要搞，文化、体育都

要搞，但是过去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如文化学习是为文化而文化，没有解决为军队训练、专业训练所需要的问题。所以，今后文化教育，除语文以外，主要学专业文化。如炮兵的专业文化，就围绕着炮兵需要学些数、理、化。防化学兵和通信兵也是如此。空军和海军，为了驾驶和航海，也需要学习些空气动力学和气象学。

体育训练，也要搞专业体育，如山地作战部队要练爬山，江湖地区作战的部队要学会游泳等。学专业体育，就是要学习为作战所需要的体育。因此，在体育训练计划安排上要有主有次，适当结

合。 “条条”、“块块”的矛盾如果不解决，训练工作还是有困难的。党委

负总责，就要解决这个矛盾，业务部门是没有办法的，开会时天天吵也解决不了。“条条”、“块块”的矛盾，各级机关都要注意，特别是政治机关、司令机关、后勤机关要注意，要服从党委的布置，如果有新的工作增加，要报告党委，党委要抓紧，这个权力不能下放，否则各个人强调各个人的重要，那就要乱。因此，要解决这个矛盾，关键还在党委。

第四个问题：要从实战需要来训练军队。

（一）按实战需要训练军队是一句老话，是一个原则。如何落实法，我认为，主要应从研究我们作战的预案做起。军委对整个国防划分了若干战区，规定了各战区的基本任务。各区应根据军委所规定的任务，具体地结合本战区实际情况，制定出作战方案。方案不只是一个，要根据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制定出多种作战方案。根据作战预案，进行兵力布署和配备。各军应根据本军担任的具体作战任务、交通条件和气候，研究出自己多种的作战方案，再根据作战方案进行训练。如海岛部队就研究海岛训练，滨海的部队要研究滨海训练，纵深部队要研究纵深训练，山区的研究山区的，平原研究平原的。当然，不是抓起一点抛弃其余，还是要分清主次，互相结合。因此，少而精，就是根据作战的任务和要求，按作战预案来训练部队，重要的课目要多些，次要的课目要少些。所谓多，就是重点课目的内容要多，训练的时间要多，训练的次数要多，并且要按本单位作战任务的要求，提出在战术上、技术上应该训练到什么程度，才能保证完成各种不同方案的作战任务。比如说，有的地区战争来了要死守，那就应专门进行坚守训练。守岛部队要根据守岛的任务，以百分之八十至百分之九十时间专门进行海岛防御的训练，如果把防御与进攻课目搞一样多，那就不符合任务和实战的要求。当然，作战预案不是一成不变的，要年年修改，真正战争来了，也不可能完全与我们预想的一模一样，所以，要研究出若干个作战预案来训练部队。

（二）要在极端困难和复杂条件下训练部队。要培养部队善于独立作战，敢于打恶仗。要想到最复杂、最困难的情况，多练几手，练出真功夫、硬本事。

（三）要在原子条件下训练部队。对原子武器要有一个正确的认识，既不能把它看得过高，也不能轻视它。因为我们认为武器和技术固然是战争中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人和政治。除了这些基本道理外，还因为：

策一，新武器大量采用或少量采用，对战斗行动的影响有很大差别。新武器刚出现时是少量的，装备到部队是少数的，通常对战斗行动的影响并不大。比如说，在日俄战争时，重机枪是新武器，最初只有少量的装备到了部

队，对战术的影响不大，只有当它普遍装备到部队时，战术运用和战斗队形才起了变化。我们对原子弹也应做具体的分析，要看看装备到部队的是大量的？还是少量的？

第二，新武器出现，不可能完全代替旧武器。第一次世界大战末期英国发明了坦克，当时都感到很奇怪，但它不能够代替原来的常规武器。即使新武器大量装备到部队，也不能完全取消和代替常规武器，还必须结合常规武器来使用。原子武器只有结合炮兵火力和航空兵的突击才能产生更大效果。关于这个问题，苏联有的人讲，就像他们第二次世界大战使用“喀秋莎”火箭炮一样，“喀秋莎”那时是新武器，可是，单纯靠“喀秋莎”还不行，必须和炮兵火力密切结合。只不过是新武器在战场上所起的破坏、杀伤作用更大些。

第三，原子武器的使用受一定条件的限制。战术性原子武器虽正在装备到部队，可是它不是任何时候、对任何目标随便可以乱打的。能否使用原子武器，地形、气候、战斗发展的态势等都有影响。

第四，大规模的杀伤、破坏性武器（原子弹、导弹以及放射性的、生物的、化学的武器等等）出现后，依然必须依靠诸军种、诸兵种的合同作战，才能取得胜利。如果没有陆军战役、空军战役、海军战役的结合，整个国家战略指导意图是不能够实现的。整个战略指导一定是要进行若干空军、海军、陆军相结合的、统一的战役行动，换一句话说，不能单纯靠原子弹、氢弹和洲际导弹来解决问题，解决问题还是要靠陆军、空军和海军的合同作战。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还是这样。

第五，军事学术常常落后于技术的发展。比如，过去许多人常常把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经验用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现在，也很容易把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经验用到未来战争中去。原因何在呢？就是因为新的东西没有看到，老的东西记得很牢。如二次世界大战前，法国人认为有了马其诺防线[5]就可以保住法国，这个思想很牢固。他们不知道，有了飞机和坦克后，马其诺并不是不可超过的防线。所以，对原子武器，一方面不要估计过高，另一方面也不要用过去的老观点来对待新事物，把老的观点用在未来战争中。新武器出现后，我们一定要去认识它、了解它。只有认识和掌握了它的特点，才能更好地对付它和利用它。现在世界各国都在研究原子武器，我认为其特点可能有如下两点：

最主要特点之一，是国家的后方安全已经失掉它原来的意义。有了洲际导弹、远程飞机，战争可能常常不是从前沿开始，而是首先从纵深开始。过去一种新的技术的出现，无论机关枪、各种炮，甚至飞机，首先影响到战术，然后影响到战役、战略。原子弹、氢弹、导弹和各种现代通信、侦察工具出现后则不同了，首先影响到的是战略，这是一个特点。
由于原子时代各种技术的飞速发展，部队机械化、摩托化程度大大提高，使地面部队作战的快速性和机动性增强了。可是，地面部队运动速度的发展，现在看来没有赶上火力的发展。原子弹、氢弹、大规模破坏性杀伤武器的发展，特别是空中的轰炸机、超音速飞机的发展，使空中力量速度快、火力大，可是地面部队的运动速度赶不上，这就产生了火力同运动在若干程度内的脱离。

原子是时代的特征，是时代的代表，而实际上，原子时代是包括一系列的东西，不单纯是原子武器。

未来战争初期，战争第一阶段，敌人将首先使用无人驾驶杀伤兵器，用导弹、原子弹轰炸摧毁我们纵深内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交通枢纽、通信枢纽、空军与海军基地、军事仓库等。科学技术和侦察器材日新月异地发展，对我们的伪装可以了解的很清楚。我们在战争第一阶段，只要能保存住有生力量就是胜利。就是要能藏得住，我们要研究和解决这个问题。敌人非常注意战略设计，大规模地搞地下工厂、地下机场，分散军事工业和一般工业，同时大规模地训练军队、人民和进行城市防空建设。美国人认为：如果把一定当量的原子弹投到人口密集的城市，城市没有防空设备要损失百分之二十五，有一般的防空设备就可以减少到百分之三至百分之八。有设备和无设备相差很远。因此，战争初期，我们要保存住有生力量，在平地的钻地洞，在山区的钻山洞，待敌人到地面的时候，我们着重打近战。近战是我们的长处，这时敌人也不敢使用原子弹。总之，要发扬我们的长处，抓住敌人的弱点，我们就能胜利。这就告诉我们，各部队在训练时要因地、因任务进行训练，不要希望军区制定一个谁也适合的计划，军区只能有重点地提出一些要求，具体训练计划要由各部队制定。

大家知道，敌人在拼命地研究我国，他们认为中国国大、人多、山多、水多，能持久作战，用原子弹和氢弹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人多吃饭是个大问题。敌人为了对付我们，正在研究准备用生物、化学战来毁害我们的农作物。这一着很厉害，我们要研究出办法，准备对付和粉碎敌人化学、生物战的进攻。

注释

见杜甫《寄韩谏议》。
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各抗日根据地改变了没收地主土地分给农民的政策，代之实行减租、减息的政策。地租，一般实行二五减租，即不论何种租佃形式，均按原租额减去百分之二十五。利息，一般减到不超过社会借贷关系所许可的程度为限。
日俄战争指一九○四年至一九○五年日本和沙皇俄国为重新分割它们在中国东北和朝鲜的权益而进行的一次帝国主义战争。在这次战争中，俄军战败，日本取代了沙皇在中国东北的支配地位。
苏德战争指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苏联人民反击法西斯德国及其盟国侵略苏联的战争。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德国对苏联发动突然袭击。苏联人民在斯大林为首的苏联共产党和政府的领导下，开始了英勇的卫国战争。苏德战场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欧洲主战场。一九四四年苏军发起总反攻，一九四五年五月二日攻克柏林，八日德国无条件投降，历时四年的苏德战争最后结束。
马其诺防线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法国为防备德国进攻，在东北部边境构筑的防御阵地体系。以其主要设计者、当时的陆军部长马其诺的名字命名。一九四○年五月，德国军队从比利时绕过这条防线攻入法境，使防线失去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