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论称号

其起源和历史。——其极端可笑之处。——真理是功德的唯合适的奖赏。

如果不是因为称号给人类带来的严重危害,那么它本来是如此荒唐,就只足以令人发笑而已。封建制度是一个凶恶的妖怪,它走到哪里,就吞噬掉主张博爱的人珍爱的一切。称号制度是以不同的形式出现的。封建制度那个妖怪最后己被消灭,而那些跟在它后边、用它所杀害的人们的尸体来养肥自己的人们,却把它的臭皮囊装填了起来加以展示,仍然希望靠它来进行恫吓, 使人们屈辱和胆怯,北方入侵者的制度,不论多么丑恶,却避开了令人嘲笑的称号制度。封建领主采取地名称号,那些地方倒都真是由他们统治的;在他们采取的称号上并没有什么比我们现在称一个人是丹吉尔总督或直布罗陀总督有更多的可笑的地方。统帅或者君主,当时并不是给人空头衔;他赐给伯爵或者男爵领地,一块实在的土地,有房屋也有人,并且有一笔真正的收入。但现在他却什么也不给,只给予一项权利,就等于一个原先叫作威尔的人,现在有权自称为汤姆;而更加荒唐的是,你的新称号是从你也许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地方或者从来没有去过的地区借用来的,但是这个封号还是一样的,我们仍然是某某伯爵和男爵、某省总督和某要塞司令,就象汉诺威王子和帝国财政大臣自称是法兰西国王一样地非常恰当。

昨天还是圣约翰先生①,英国下院的最有口才的议长、最深邃的思想家, 许多发了狂的政党之间的仲裁人,饱经战祸和民穷财尽的欧洲的和平的恢复者,今天却成了博林布鲁克勋爵了。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这个更可笑的吗? 他现在在哪里又比从前变得更伟大和更可敬了呢?就是因为有一个愚蠢糊涂的女人要假装宠爱他,这个女人实际上一直在痛恨他,象她一贯痛恨贤才和美德一样,只是为了她自己的利益,才不能不容忍他而已。

一个新近获得称号的人的朋友们,或者必定是被友谊的偏见蒙蔽起来, 以至于看不见这个人的地位的荒唐可笑,或者是由于寄人篱下而变得下流到不肯暴露自己的感情。每当他们想说话的时候,都有把“先生”和“大人” 这些不光彩的称呼说错的危险②。每当他们的舌头,由于没有养成习惯而结巴的时候,他们就不禁要暗自发问:“我的老朋友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他在哪些方面变得更聪明、更善良、更幸福或者更可敬了呢?”新授称号后的第一个星期,是每一个旁观者心中各种感想不停交战的时候;常识所正确支配的感情和对社会制度的专断展开斗争。为了使之成为真正的滑稽剧,这些称号还是经常升降不止的,一个人,今天是肯辛顿伯爵,明天就会厚着脸皮在表面上放弃其一切高贵地位和荣誉,然而却又被称为科乌侯爵。历史在这种粗俗的使人不可理解的重担之下难于着笔;任何凡人的耐心,都不能把今天是金波尔顿勋爵,明天又是曼彻斯特伯爵;今天是马尔格拉夫伯爵,明天又是诺曼底侯爵和伯金汉希尔公爵的人的各种故事联系起来。

尤其使我们感到这些称号荒唐可笑的,是因为它们往往是对于阴谋诡计和贪污腐化的奖赏。但是,即使不是这样它们仍然是坚持理性和正义的人所不齿的。当我们提到圣·约翰先生,我们是在谈他怎样同他的辩才说服了反对党,从遭受苦难的法兰西收回了征服者的刀剑,并且给了人类三十年的和

① 圣约翰(1678—1751),英国政治家,被安娜女王封为博林布鲁克勋爵。——译者。

② 事实上这些称呼比起代替了它们的那些称呼来,也差不多是同样可笑的。

平,以便安静地追求生活艺术和知识,我们是在谈论一件崇高伟大的事。难道任何称号能够表达出这些功绩吗?难道说明真情实况不是公正评定一个人的神圣而唯一的办法吗?难道平易而朴素的真理抵不上世界上所有那些骗人的代号吗?难道一顶橡树花冠或者一个镀金冠冕,对于他的真正伟大能够增加一分一厘吗?花冠和冠冕可以赏赐给败类和出卖给阴险诡诈的人,除非人类满足于对他们真正看到的东西坦率地加以说明,除非他们承认最不屑于依靠虚名来显示自己的美德是最光辉的,他们永远不会有那种豪迈的正义感, 而看来他们早晚有一天是会达到这种境界的。用这种赤裸裸的说明真理的方法,美德会时时都会得到好处;观察到美德的人会日益对它作出更加公平的判断,而恶行,由于被剥去了它喜欢用来粉饰其行动的外衣,由于被剥去了一切伪君子都同样会有的华美的外表,恶行将会很快地为人们所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