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论就职宣誓

就职宣誓。——其荒谬之处。——其后果是不道德的。——证人宣誓——危害较小。

——坚毅磊落的人对于宣誓的见解。——其根本特点是：——不老实的——伪善的。—— 宣誓的特定的性质。——为宣誓制度所假定为正确的抽象原则。——宣誓同这些原则的矛盾。

证明效忠宣誓不公正的同样理由，可以普遍适用于一切就职宣誓。如我

不宣誓而就职，我的职责就会怎么样呢？强迫我举行的宣誓能使我的职责有所变化吗？如果不能，那么，这种强制行为本身不就是无形的说谎吗？这种谎话对于多数有关的人会没有有害的影响吗？判断我会忠实履行我的职责的真正职责是什么呢？当然是我的经历，而不是我可能被迫作出来的任何表自。如果我的经历是无可指摘的，这种强迫就是一种不应有的侮辱；如果我的经历不是无可指摘的，这种强迫就更不应该。

一个没有丧失判断力的人，对于成为近代欧洲国家历史，尤其是我们英国历史的特点的玩弄宣誓，是不会不予严重非难的。这是政权完成其机能的手段之一，使每一个人替自己来担保。这是立法者为了掩盖法令条文的荒唐无用而规定的办法之一，使各个人保证执行警察所不能执行的事。它一只手诱人犯罪，而另一只手又强加给人们不受此种诱惑的义务。它强迫一个人不只保证自己的行为，而且要保证他的所有下属的行为。它强迫某些官员（特别是教会执事）保证在人力所不能及的范围之内实行检查，并且替在他们管辖之下的人保证一定的行动方式，而这既不是他们打算也不是他们有权进行的。我们这个国家里经营必须纳税商品的一切大商人都被国家法律所诱使而甘犯伪证罪，捏造准许他经营业务所根据的条件。若干年之后人们对此能够相信吗？

只有一种宣誓还有待于研究。这种宣誓是反对其他一切宣誓的相当有头脑的某些人所拥护，这就是要求法庭上的证人所作的宣誓。“这种宣誓肯定并不具有效忠宣誓和就职宣誓所具有的许多值得反对之处。证人的誓言并不要求一个人声明同意立法者准备使他接受的某种主张；而只要求他严肃地保证根据他对于事情的了解和用他自己的措辞所讲出的实情。誓言并不要求他对未来的什么事进行保证，因而也不要求他在决定今后行为如何上不得再作进一步的探讨；他只需要保证关于他所了解的过去的事情说的是老实话。”这些理由只能减轻宣誓的害处而并不能把宣誓变成好事。世界任何地方

只要有心性坚强和思想高尚的人存在，他们就会感觉到用宣誓来保证自己所说的话乃是一种堕落的表现。英国法律只是部分的和不完整地承认这个原则的威力，因此规定，普通老百姓应该靠宣誓来证明他们所说的话，但是对贵族就是在于一切其他情形下都特别被称作宣誓者的人，却在宣誓这件事上， 只不过要求他们以荣誉为担保而已。理性能承认这种区别是公正的吗？

有什么事情比在法庭上宣誓更加充满着伪善呢？誓辞明白指出：“不能只根据你的话就相信你。”当人们在这最庄严的场合习惯地被人蔑视时，却很少有人能够出污泥而不受其染。这对于不善思考的人来讲，就好象在没有宣誓的情形下在日常的事务上可以完全放任自己有时不老实：我们可以十分有把握地断言：这是造成不真诚、搪塞和虚伪的最重要的原因。它把在日常生活中的老实与否看成是不必注意的东西。它假定人，至少在平民阶级中的人是不可以单凭他的话而让人信任的；而它这样假定的情况也就成为它必然

要造成的后果。

此外，作为贯串在政治制度一切弊害当中的一个特点，它削弱了道德原则的根本基础。我为什么必须对我在法庭说的话特别慎重呢？因为那特别关系着一个人的生活、清白的名誉乃至性命。现在，所有这些真正的动机都被人为的制度置于次要的地位；而我们之所以要说实话，只是因为政权在它认为应该举行宣誓，或者想到举行宣誓的时候，根据宣誓要求我们说实话而已。一切用捏造和人为的动机来加强道德义务的企图，最后都将证明只会起削弱这种义务的作用。

人在明白人之所以为人以前，是永远不会根据磊落的正义感和自觉的正直性——他们的最高美德——来行事的。一个曾经用誓言玷污过自己嘴唇的人，如果他后来还能体会到不受束缚的和纯朴的正直之美，他必须是在事先为道德教育彻底武装起来的人。如果我们的政治制度的创建者们在认识到人的美德和真正价值所从由产生的方式上，能象他们在巧妙地和不倦地发明贬低人类的方法上一半那样聪明，那么这个世界就不会是一个屠场而是一个天堂了。

我们不妨暂时放下关于宣誓原则的一般讨论而就其具体结构和这个名词的正确意义进行一些研究。首先誓词假定世界上有一个无形的统治者，并且我们向他祈求是正当的；一个人可以两者都加否认，却仍不失为社会的一个良好成员。我们所讨论的这种制度，把这个人放在什么地位呢？不过，我们不必在这些细小的问题上多费时间。——誓词的结构也当然承认本国的宗教制度而不管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在这种情形下，我们被教导用什么语言来同我们这样承认其存在的造物主说话呢？“求上帝和圣经帮助我。”这是一种邀天罚的咒语。我祈祷他在我说谎时对我降下他的永劫不回的天罚。——我们真希望发明这种方式来使人们老实的人，能够把他的美名留传下来。他能够这样引诱人类来激犯上帝的恼怒以侮辱上帝，一定对于上帝有十分轻蔑的想法。如果认为我们的本分原先求他赐福，那么能够这样轻易去拿我们片刻的正直或者软弱来考验他能够降给我们的一切灾难，那一定是对上帝的一种最无耻的亵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