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注》的价值与不足

在中国史学史上,裴松之的《三国志注》占有特殊的地位。宋文帝对裴注的赞扬并非溢美之词,从广辑资料,为三国时期的历史保存大量珍贵生动史实的意义来看,《三国志注》的功绩确实是不朽的。裴松之所引用的魏晋人的著作多至二百一十余种,除去诠解文字及评论方面的书籍,尚有一百五十多种。这些书籍收入到《隋书·经籍志》中的不过四分之三,到唐、宋以后,则十不存一了。裴注所征引的材料不但面广,而且首尾完整,不似其他引书那样割裂翦裁,断章取义,尤为重要的是裴注还保存一些亲身见闻的资料。如《齐王芳纪》注引《搜神记》载魏明帝“诏三公曰:先帝昔著《典论》, 不朽之格言,其刊石于庙门之外及太学,与石经并,以永示来世。”裴氏说: “松之昔从征西至洛阳,历观旧物,见《典论》石在太学者尚存,而庙门外无之,问诸长老,云:晋初受禅,即用魏庙,移此石于太学,非两处也。” 正因为这些原因,《三国志》的注文同正文具有同样重要的史料价值。

《三国志注》的不朽还在于它开创了史注新法。在裴松之以前,注家大多以采取解释音义、名物、地理、典物等方法为史书作注。如马融、郑玄注

《尚书》,贾逵、服虔、杜预注《左传》,贾逵、韦昭注《国语》,高诱注

《战国策》,徐广注《史记》,服虔、应劭、韦昭、晋灼、蔡谟注《汉书》等。而裴松之的注文,不仅包括上述内容,而且增加补阙、备异、惩妄、论辩等名目,遂为注书开创了一种更加完备的体例。注书的目的是为了保存和提供史料,而且这些史料都经过了注家的精心审核,从而使人能够较多地了解历史真象。无疑,这样注史是一种很好的方法。清人钱大昭认为注史与注经不同,注史应以达事为主,叙事不清,训诂再精也解决不了问题。他称赞裴松之注书博引载籍,增广异闻,是是非非,使天下后世读者昭然可见。但这样注史颇费功力,除注家精通原书外,还要熟悉其他史籍,并对历史事件、历史人物有自己的研究与见解,有综合、分析、考据的能力。后世不少人仿效裴注的体例进行注史,如宋人王暤的《唐余录》、陶岳的《五代史补》、清人彭元瑞的《五代史记注》、吴士鉴的《晋书■注》,但其成就皆不及裴松之,大约和不具备上述的条件有关。

后人对《三国志注》的批评,主要是指斥它的“烦芜”。这些指责虽有

偏激之处,但裴注的杂采之弊确实存在。尤其是将一些荒诞不经的事情,凭空阑入,把注文弄成非驴非马,不伦不类。如《明帝纪》在公孙渊为大司马乐浪公下,裴注引《世语》曰“汉故度辽将军范明友鲜卑奴,年三百五十岁, 言语饮食如常人”。又引《博物志》说:“京邑有一人,失其姓名,食啖兼十许人,遂肥不能动。”又引《傅子》说:“太原发冢破棺,棺中有一生妇人。”

裴注虽以博详称著,但仍有不少遗漏之处。清人赵翼曾列举了一些例证, 说明陈书失载的一些重要史实,裴注也未补入。另外,陈书中还有六十一篇本传或附传,通篇无注,甚至包括不少重要的政治、军事人物。

在写成《三国志注》以后,裴松之先后出仕过永嘉太守、通直散骑常侍、南琅邪太守。元嘉十四年(437),裴松之六十五岁,致仕。不久,又拜中散大夫、领国子博士,后进位于太中大夫。

元嘉二十五年(447),参与修撰本朝历史的著名学者何承天病故,宋文帝命令裴松之继续何承天的工作。到元嘉二十八年(451),他尚未动笔,却因病去世,终年八十岁。

裴松之一生的著作,除《三国志注》外,还有《晋纪》。据《隋书·经籍志》记载,《裴氏家传》四卷、《集注丧服经传》一卷、《裴松之集》十三卷都是他的著作。此外,《文苑英华》卷七五四,又讲他还写过《宋元嘉起居注》六十卷,这是元嘉十二年(435)开始奉命修撰的著作。

裴松之的儿子裴骃,官至南中郎参军,著有《史记集解》一 书,为现存《史记》三家注中最早的一种。曾孙裴子野,翦裁刘宋一代史料,写成编年体的《宋略》一书,曾得到刘知几的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