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学成就与贡献

从《禹贡地域图序》中,得知当时秘书府年没有收藏古地图,也没有西汉萧何收集的秦国图籍,仅有汉朝的《舆地图》及《括地图》这类杂图。这些杂图没有比例尺,方位也不准确,连名山大川都记不齐备。虽然略具粗形,

① 本节材料主要依据《晋书·裴秀传》,下引此传者,不另注。

① 《晋书·武帝记》。

① 《史记·封禅书》注,司马贞《史记索引》。

② 虞世南:《北堂书钞》卷 96“方丈图”。

③ 《三国志·魏书·裴潜传》裴松之注(二)。

但很不精确,不可作为依据使用。甚至还有荒诞不合事实的地方,更不可取。魏灭蜀后,司马昭又为灭吴作准备,命有司撰访吴地图。裴秀则绘制《禹贡地域图》十八篇上报朝廷。图的内容为上自夏禹下至西晋的历代政治沿革图, 图上绘有政区界线,标上州、郡、国、县、邑名称,古盟会地名,主要道路和航路等。裴秀针对汉代各种杂图不设比例尺,方位不准的缺点,在《禹贡地域图》上使用了比例尺。据隋朝宇文恺说法,“裴秀《舆地》以二寸为千里”④,即 1∶900 万。方位也比较准确,历代的名山大川都一一表示清楚。这样他可能用了一些图例。由此可见,《禹贡地域图》十八篇,是中国第一部历史地图集,开创了以区域沿革为主体和古今地名对照的绘图方法。

裴秀任司空时,曾主持把一幅不便观览而又有差错的《旧天下大图》缩制成以“一寸为百里”的《方丈图》。《旧天下大图》用了八十匹绢才绘成, 可能过大,所以不便放置,也不便观览。《方丈图》则小多了,“王者可以不下堂而知四方”,图上“备载名山都邑”①可能是一般政区图。

从《禹贡地域图序》中,我们还知道裴秀提出了著名的绘制地图的六大原则,即“制图六体”。这是他在中国地图学上作出的最大贡献,也是中国制图理论的肇端,它影响中国地图学达一千五百多年。由于裴秀有这项杰出成就,因此西方学者赞誉他是“中国科学制图学之父”,“完全可以和欧洲古代著名地图学家托勒密(Ptolematus claudius,121—151 年)相提并论”

②。

“制图六体”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呢?裴秀写道:“制图之体有六焉。一曰分率,所以辨广轮之度也。”③制图的原则有六条,第一条叫做分率。分率就是比例尺,其作用是用来确定地图图幅的大小。地图图幅大小与该地区的实际面积大小有严格的比例关系。明白了这种比例关系,就可以从地图上量算出两个地点的距离,或是某个地区的面积,用起来很方便。比例尺又好比是画家的缩放尺,它可以把地图按照需要放大或缩小。“二曰准望,所以正彼此之体也。”

第二条原则叫准望,准望就是方位,用来确定地图上地形地物彼此的位置关系。汉初已从古代的八个方位发展到十二个方位,不久又发展到二十四个方位,测量方位的仪器在战国对代有司南,汉代有方地盘,指南针发明以后才有罗盘。

“三曰道里,所以定所由之数也”。

第三条原则叫道里,就是人行道的距离,从甲地到乙地有多少里路。人行道的距离比较复杂,一般不能拿来直接制图,因为制图所用的距离是两地之间的水平直线距离。假如人行道距离不是水平直线距离,则需先将人行道距离通过数学运算变成水平直线距离,方可制图。

“四曰高下、五曰方邪、六曰迂直。此三者各因地而制宜,所以校夷险之异也。”

第四条叫高下,第五条叫方邪,第六条叫迂直。这三条连在一起,彼此关系密切,是将人行道距离变成水平直线距离的具体演算方法。所谓“高”,

④ 《隋书·宇文恺传》。

① 《北堂书钞》卷 96《方丈图》。

② 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五卷第一分册,第 108 页,115 页,科学出版社 1976 年中译本。

③ 有关制图引文用《晋书·裴秀传》、《文艺类聚》六,《初学记》五校勘过。

是指人行道为一条起伏的曲线,“下”指水平直线距离。制图时,必须将人行道起伏的曲线距离通过数学运算变成水平直线距离,这就是将“高”变为“下”。所谓“方”,是指人行道碰到障碍,不能走两点之间的水平直线距离,而要绕到第三点,由第三点再到目的地。这样人行道的距离就成了三点之间的两个线段。而原来两点之间的水平直线距离则叫做“邪”,制图时, 必须将三点之间的折线距离换算成两点之间的水平直线距离,即将“方”变成“邪”。所谓“迂”,就是迁回曲折。人走路时如果两个地点之间碰到了好几重障碍,则要经过多次迂回曲折才能到达。此时人行道的距离是多次迂回的曲线距离。“直’指两个地点之间的水平直线距离。制图时,要将迂回多次的曲线距离换算成水平直线距离,即将“迂”变为“直”,这三条原则强调因地制宜,灵活运用,从实际出发,分清情况,然后再进行换算,校正因地形夷险而造成的距离上的差异。

“有图象而无分率,则无以审远近之差;有分率而无准望,虽得之于一隅,必失之于他方;有准望而无道里,则施于山海绝隔之地,不能以相通; 有道里而无高下、方邪迂直之校,则径路之数必与远近之实相违,失准望之正矣。故以此六者,参而考之。然后远近之实定于分率,彼此之实定于准望, 径路之实定于道里,度数之实定于高下、方邪、迂直之算。故虽有峻山巨海之隔,绝域殊方之回,登降诡曲之因,皆可得举而定者。准望之法既正,则曲直远近无所隐其形也。”这一段是讲六条原则的相互联系又相互制约的关系。假如绘制的地图不是按一定的比例尺,那么从这种图上无法确定地物之间的距离大小;有了比例尺而无方位,则某地的方位从某一方面看可能是对的,但从其他方面看就不对了;只有方位而无道里,那么碰到有山有水相隔的地方、就不知道如何绘图了,整个地图的地形地物就无法连贯相通;光有人行道距离而没有地面高低起伏和曲直的校正,那么人行道距离就不能变成水平直线距离,这样绘出来的图与实际相违背,而且还会影响方位的准确性, 所以在绘地图时,这六条原则要综合考虑,缺一不可,只有把这六条原则都考虑到了,才能做到图幅大小取决于比例尺,地形地物彼此之间的位置,决定于方位;地形地物彼此之间的远近取决于人行道距离,水平直线距离取决于高变下,方变邪、迂变直的运算。这样,即使有高山巨海相隔,有异域远方情况的不同,有高低曲折各种复杂因素,都可以按照制图者的需要加以确定。制图原则一旦确定,那么无论怎样复杂的地区都可以绘成地图。

“制图六体”产生以后,历代著名地图学家如贾耽、沈括、朱思本、罗洪先等人,都把它当作绘制地图的规范而予以接受。在明末清初西欧地图测绘技术传入中国之前,它一直是中国古代绘制地图所遵循的规范。即使在西欧地图测绘技术传入以后,直至清末,它仍然是制图学家的规范。由此可见, “制图六体”在中国地图学发展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裴秀作为中国古代地图学理论的奠基人、杰出的地图学家是名符其实,当之无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