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于文学,拙于政事

《宋书》修成之时,沈约已是花甲之年了。由于他在齐、梁“禅代”中的作用,梁武帝即位后,即任他为尚书仆射,封建昌县侯,邑千户;他母亲被封为建昌国太夫人,“朝野以为荣”。他母亲去世时,“舆驾亲出临吊”。天监九年(510)以前,官至侍中、尚书令,领太子少傅。天监九年,转左光禄大夫,侍中、少傅如故。这是沈约在仕途上的高峰。沈约长期居于宰相位置,“有志台司”,很想更多地直接参与、掌管具体政务,旁人也认为他能够胜任,但梁武帝始终不把朝政实权交给他,只是给了他很高的虚衔。沈约要求“外出”,到地方做官,也不曾得到梁武帝的允许。他同梁武帝之间的这种微妙关系,使他感到抑郁。他致书同僚徐勉,请其在梁武帝面前代他“乞归老之秩”,再次遭到梁武帝的拒绝,只是给他“加鼓吹而已”。沈约在政事方面,终于无所建树。他撰有一篇《郊居赋》,说史言志,以寄情怀,长达二千余字,末了几句是:“惟以天地之恩不报,书事之官靡述;徒重于高门之地,不载于良史之笔。长太息其何言,羌愧心之非一。”这反映了他当时的心境。旧史说他“用事十余年,未尝有所荐达,政之得失,唯唯而已”。其中自有深层的原因。

沈约在政事上的失意,并未妨碍他在诗文上的成就。梁昭明太子萧统纂辑《文选》,收入沈约各种诗、文 13 首,足见其文才为时人所重视①。《梁书》说他“历仕三代,该悉旧章,博物洽闻,当世取则。”又说:“谢玄晖善为诗,任彦升工于文章,[沈]约兼而有之,然不能过也。”陈朝史官姚察称赞他“高才博学,名亚迁、董”。这些评价,也都肯定了沈约在文学上的地位。沈约为谢灵运作传,录其《撰征赋》和《山居赋》,传文将近万字。此传后论说“自汉至魏,四百余年,辞人才子,文体三变”,反映出了沈约的文学思想。他对于骈俪之文作了理论上的概括:“夫五色相宜,八音协畅,

① 《梁书》卷 30《裴子野传》。

① 见《文选》卷 20、22、27、30、40、50、59。

由乎玄黄律吕,各适物宜。欲使宫羽相变,低昂互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

②他把韵文的写作,提到了文章的最高境界,而文章的内容和思想反倒被忽视

了。沈约一派的文人,对中国古代韵文的发展有积极的影响,但忽视文章思想内容所造成的不良文风,确也有消极的一面。唐初史家已指出这一点:“齐永明中,文士王融、谢朓、沈约文章始用四声,以为新变,至是转拘声韵, 弥尚丽靡,复逾于往时。”①《文选》卷 50《史论下》中选了《宋书·谢灵运传》后论,正说明了沈约的文学主张在当时的影响。

沈约一生著述很多,除《宋书》100 卷外,还有《晋书》120 卷、《齐纪》20 卷、《高祖纪》14 卷、《迩言》10 卷、《谥例》10 卷、《宋文章志》30 卷、文集 100 卷。他还撰有《四声谱》,“以为在昔词人累千载而不悟,而独得胸衿,穷其妙旨,自谓入神之作”,而梁武帝却“雅不好焉”。他问旁人:“何谓四声?”被问的人回答说:“‘天子圣旨’是也。”梁武帝仍不以为然。沈约所著书,只有《宋书》流传至今。

沈约还是一位藏书家,聚书至二万卷,“京师莫比”。

梁武帝天监十二年(513),沈约于病中命道士“奏赤章于天,称禅代之事,不由己出”。他想以此来祈求上天的保祐,梁武帝闻而大怒,几次命人予以谴责。沈约病惧交加,就在这一年死去,时年 73 岁。有司上谥号曰“文”, 梁武帝亲自改谥,说:“怀情不尽曰‘隐’。”

沈约因“禅代”之事而得志,也因“禅代”之事而病死,他在梁皇朝的十几年政治生涯,恐怕也都与此有一定的关系。

② 《宋书》卷 67《谢灵运传》后论。

① 《梁书》卷 49《文学上·庾于陵传》附《庾肩吾传》。参见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上册,第 288 至

291 页,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2 年新 1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