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志未酬身先死

咸宁二年(276)十月,晋武帝改封羊祜为征南大将军,恢复其贬降前的一切职权。经过七年的练兵和各项物质准备,荆州边界的晋军实力远远超过吴军,恰巧两年前,吴军主帅陆抗病死,孙吴荆州前线失去唯一能与羊祜抗衡的军事家。而这时,在孙皓高压统治下的吴国境内各种矛盾日益激化,将疑于朝,士困于野,民怨鼎沸,危机四伏。这一切表明西晋灭吴的条件已经成熟。羊祜不失时机地上疏给晋武帝请求伐吴。

在上疏中,羊祜追述平蜀之后的南北两国关系。指出,双方边战屡起, 根本的原因是吴国的弃信背义。只有发动大规模的战争扫灭吴国,才能天下太平,永无兵役。他反对以春秋诸侯争霸的观点类比晋吴关系,劝告晋武帝在广泛听取臣下意见的同时,要有自己的独立见解。羊祜以蜀亡为例,说明两国交战,只有势均力敌,自然环境的险阻才能起作用。如果轻重不齐,强弱异势,光凭山水险阻,无济于事。他分析说,吴国的地理条件远不如蜀国, “江淮之难,不过剑阁,山川之险,不过岷汉”,而危机却十分严重,“孙皓之暴,侈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在西晋方面,无论军队的数量, 还是资储器械,都大比灭蜀的时候丰足。但如果不抓着这个大好的时机,军事优势就会在日常的消耗中丧失。羊祜详细地为未来战争进行了规划,建议“梁、益(今四川、陕西地区)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指在今湖北东北、河南西南一带的晋军),直指夏口(今湖北武汉);徐、扬、青、兖(指今皖北、苏北一带的晋军),并向秣陵(今江苏南京)”。几路大军,同时进击,吴军势分形散,根本无法对抗。孙吴国内人心思乱,兵临之际,绝不会出现奋力死战的局面。吴人长于水战,短于陆战。一旦晋军攻破长江,吴人只能退保城池,去长入短,自就死地。羊祜估计,整个灭吴战争不用很长的时间,就会获得胜利。

羊祜的建议遭到朝内许多大臣的反对,权臣贾充、荀勖等人的态度尤其激烈。他们提出西北地区的鲜卑人骚乱问题,认为那里尚未平定,不应该同时进行灭吴战争。最初晋武帝对羊祜的上疏是大体赞同的,听到反对派的意

见,态度又犹豫起来。为此,羊祜再一次上表说,灭吴与平定鲜卑骚乱并不矛盾,相反,只会促进西北问题的解决。他要求晋武帝尽快完成这一丰功伟绩。但是,除了度支尚书杜预、中书令张华等少数人外,羊祜的意见没有为众人所接受,灭吴建议被搁置了。羊祜对此十分痛心,他说:“世间不能如人意的事情太多了。这样好的机会被放过了,怎么能不受再兴办此事的后来者谴责呢?”

咸宁三年(277),孙吴夏口都督孙慎侵入西晋边界,掠走弋阳、江夏等地上千家人口。羊祜没有派兵对孙慎进行追击。事后,晋武帝派人追查原因, 并打算移徙荆州的治所。羊祜回答说:“襄阳和江夏相距八百余里,等我们得到敌人的消息,对方早已离开多日,怎么会追得上呢?调动军队徒劳往返, 只是为避免个人受罚,这是我绝不干的事情。”他还认为,曹操置都督府与州治相近,主要目的为防止兵力分散。胜败是兵家常事,不能因为战场上的偶然失利,随便迁徙州治。

第二年八月,羊祜身染重病。返回洛阳后,他抱病再一次向晋武帝陈述伐吴主张。后来,因病势沉重,不能入朝,他仍向前来探病的张华讲:“孙皓昏庸暴虐,现在灭吴可以不战而克。如果一旦孙皓不在了,吴国另立有为的新君。我们虽然有雄兵百万,也不容易灭掉它了。吴国终将成为我们的后患!”在得到张华的赞同后,他高兴地说:“你是能使我志向得到实现的人。”看到羊祜的病势继续恶化,晋武帝开始着急,要求羊祜带病指挥这场战争。羊祜回答说:“灭吴的战争,不一定非要靠我指挥不可。对于功名的事,我并不挂在心上。只要有合适的人选,我会推荐他的。”这年十一月,羊祜不幸病故,终年五十八岁。

临终前,他向晋武帝举荐杜预接替自己的职务。羊祜没有看错人,在后来的灭吴战争中,杜预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西晋灭亡孙吴的战争是中国历史上一次重要的战争。它结束了汉末、三国以来分裂割据的状态,使中国重归一统。羊祜虽然失去亲自参加战争的机会,但他为规划、准备这场战争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所以,晋武帝在灭吴后的庆功会上流着眼泪,追忆羊祜的功绩说:“这都是羊太傅(羊祜死后被追封为太傅)的功劳啊!”并按照汉代封萧何的仪礼,给予羊祜的家庭极其丰厚的赏赐。

羊祜为人正直。在士族统治的西晋社会,他身为外戚,职居高位,却从不随波逐流,结党营私。有人曾劝他“有所营置,令有所归戴者。”羊祜拒绝说,绝不干树私背公的事情。一旦完成了平吴大业,他本人即弃官回乡。由于一直谦让不肯辟士,以至在他死后,许多僚属都未能得到正式的官职。他讨厌奸佞邪恶的小人,也不喜欢夸夸其谈的浮华之徒。为此,他得罪了当朝的一些权贵。荀勖、王衍兄弟都非常恨他,经常造他的谣。时人也有顺口溜讲:“二王当国,羊公无德。”羊祜对下属十分谦和。初到荆州,他曾夜出营门游玩。军司徐胤拒绝开营门,并批评他说:“您担负都督的重任,随意外出,是不顾国家安危的轻率举动。”羊祜不但当面接受徐胤的批评,而且从此以后出入十分谨慎。

羊祜的生活也比较俭朴。他的俸禄很少自己享用,大部分用于资助亲戚和赏赐军士。死后,家里几乎没有值钱的东西。

在荆州地区,羊祜有较高的威望。羊祜死讯传到荆州,正是襄阳城的一个大集日。满集的人闻讯莫不痛哭流涕。谁也无心作生意,最后只好罢市。

这一天,街头巷尾一片哭泣之声。孙吴守边的将士知道消息后,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当地的老百姓为纪念他,特地在羊祜生前喜欢游憩的岘山,刻下石碑,建起庙宇,按着时节进行祭祀。由于人们一看见石碑就要落泪,所以这块碑又名“堕泪碑”。人们主动避羊祜的名讳,把屋室称作门,并改户曹为辞曹。

羊祜生前的著述,除《晋书·羊祜传》记载的《老子传》外,《隋节·经籍志》又收录有《集》二卷,《录》一卷,今皆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