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击豪强

有一天,苻坚带着群臣游龙门。他站在龙门山上,极目远眺,感慨地说: “这险固的山河多么好啊!娄敬说过,‘关中四塞之国’,不是没有根据的。”给事黄门侍郎权翼和中书侍郎薛缵回答说:“臣听说夏、商的都城并非不险要,周、秦的兵众并非不多,但它们终于败亡,是因为不修德政的缘故。吴起说,‘在德不在险。’山河再险固也是靠不住的。”苻坚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他立志干一番事业,非常赞赏这些话,高兴地笑了。

他在德治上大作文章,劝课农桑,兴办学校,开山泽之利,偃甲息兵, 与民休息,减收部分地区的田租等等。

但是,在前秦社会中,氐族贵族豪强飞扬跋扈,从上到下形成了一股强大的社会势力,危害极大。当时始平县的氐族豪强,大多是跟随苻洪在枋头起兵的旧人,他们自恃有功,在乡里横行霸道,无法无天。苻坚起初用王猛为中书侍郎,委以机密,这时不得不把他派到始平去担任县令,整顿社会秩序。王猛到任后不畏强暴,执法严明,鞭杀了一名为非作歹的县吏。这下惹翻了氐族豪强,他们联名上书诬告王猛滥杀无辜百姓。上司偏袒氐族豪强, 将王猛押解还京,投入狱中。苻坚亲自提审王猛,他说:“处理政务的根本是要把德化放在首位,而你上任不久就滥杀无辜,未免太残酷了!”王猛理直气壮地回答说:“臣听说国家安定的时候实行礼治,国家混乱的时候就要实行法治,陛下不嫌弃我,派我去治理混乱的地方,为陛下翦除歹徒。如今我才杀了一个奸吏,该杀的还有很多。陛下如果责备我不能杀尽那些坏人, 我甘受法律制裁;但如果加以酷政的罪名,我实在不能接受。”苻坚顿时醒悟过来,原来一味实行德政行不通,他对群臣说:“王景略诚然是管仲、子产一流的人物!”下令释放王猛,委任他为尚书左丞,管理尚书文案,监督朝廷百官;稍顷,又以他兼咸阳内史。

王猛日益受到苻坚的信任,“亲宠愈密,朝政莫不由之”。朝中宗戚勋旧非常眼红,妒火中烧。特进樊世是一个立有大功的氐族贵族,他愤愤不平, 当众羞辱王猛说:“我们曾经和先帝共创大业,却不能参预朝政;你没有汗马功劳,凭什么担当大任?这是我们种地让你吃白食呀!”王猛针锋相对地说:“还正要让你去当屠夫呢,那里只让你种地!”樊世听了大为冒火,声色俱厉地喊道:“我一定得把你的脑袋挂到长安城门上去,不然我誓不为人!”王猛把樊世的无端挑衅报告苻坚,苻坚非常生气说:“必须杀了这个老氐, 文武百官才能有规矩。”一会儿,樊世入朝奏事,听见苻坚问王猛说:“我准备让杨璧和公主成婚,不知杨璧人品怎样?”他一时勃然大怒说:“杨璧是臣的女婿,已经定婚很久了,陛下怎么可以让他和公主结婚呢!”王猛叱责樊世说:“陛下贵为帝王,拥有四海,你胆大到竟敢与陛下争夺婚姻,这简直成了两个天子,哪里还有尊卑上下!”樊世暴跳如雷,站起要打王猛, 侍卫赶忙制止,樊世就破口大骂,闹得不成体统。苻坚忍无可忍了,下令将樊世推出去斩首。这时,殿上的氐族贵族闹得更凶了,竞相攻击王猛。苻坚气坏了,也不顾帝王的尊严,骂不绝口,又把肇事者打了一顿。从此以后, 公卿以下的官吏没有不害怕王猛的。

甘露元年(359)八月,苻坚擢升王猛为侍中、中书令、领京兆尹。京兆是氐族权贵聚居的地区,不好治理。特进强德是苻健妻弟,他经常酗酒滋事,

作恶多端,在光天化日之下掠人财货子女。老百姓恨之入骨,但敢怒而不敢言。王猛一上任就派人把他逮起来,强太后找苻坚说情,苻坚无奈,只得下诏赦免,使者驰马赶来,只见强德已经被陈尸示众了。御史中丞邓羌性刚直, 与王猛同心协力惩治豪强,数旬之内,他们诛杀了贵戚豪强二十多人。“于是百僚震肃,豪右屏气”,社会风气大有好转。

在苻坚的支持下,王猛法治政策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有效地抑制了氐族贵族豪强的势力,加强了前秦的中央集权。苻坚感喟地说:“现在我才知道有法的作用,才知道天子的尊严!”

这年十月,王猛迁任吏部尚书,再迁太子詹事;十一月,晋升左仆射, 侍中、中书令如故;十二月,加辅国将军、司隶校尉,并以骑都尉居禁中宿卫。王猛上疏辞让,推荐苻融、任群、朱肜代替自己,苻坚不许,另给苻融等人安排了职务。王猛时年三十六岁,一年中凡五迁,荣宠无比,权倾内外。虽然氐族贵族屡次造谣中伤,但苻坚始终对他深信不疑。

苻坚十分重视统治阶级人才的培养和选拔。他广置学官,从郡国学生中挑选精通一部经书以上者充任,教授公卿以下官吏的子孙。他亲临太学主持考试,评定学生优劣。他经常提一些《五经》中的问题同博士讨论,博士们大多回答不了。他对博士王寔说:“朕一个月三次到太学,亲行赏罚,不敢稍有懈怠,也许周、孔学说不至于失传,汉代二武帝的盛世可以赶上吧!” 从此,他每月到太学巡视一次。他还下令表彰在孝悌、力田、廉直、文学、政事等方面成绩卓著的优秀人才,选拔他们当官,并规定官吏举人得当者受赏,推荐失实者受罚,即使是宗室外戚,没有才干也不能做官。因此各级官吏不敢妄举,基本刹住了请托贿官的歪风。

苻坚当政五年,据说“人思劝励,号称多士,盗贼止息,请托路绝,田畴修辟,帑藏充盈,典章法物靡不悉备”。史籍的记载难免溢美夸张,但当时生产有所恢复,社会秩序有所好转则是可以肯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