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3　抢先者得以生存

在核子时代的今天，仍有一些最先进的火车，

行驶在沿袭自古罗马战车和英国运煤车的4英尺8英寸轨距上。

在商业领域，竞争未必促成最适者生存，反倒往往促成抢先者得以生存；优先比本事更胜一筹。最先推出的产品攻占某一市场后，往往接着攻占全球市场。

就拿铁路（现代最重大的科技发明之一）来说，1825年在英国境内最初启用的火车头，行驶的铁轨轨距有数种，因为每条铁路可自行决定要用多宽的轨距。从一条线转到另一条线，就成了很头痛的问题。接着，其他国家的铁路也采用多种轨距。过了一段时间，多种轨距遭淘汰，一种轨距胜出。但胜出的轨距却不是最适合运货载客的轨距。

第一条铁路采用的是4英尺8.5英寸宽的窄轨，但这轨距并不是因为符合哪种高明的技术标准而雀屏中选，反倒是因为优先的缘故。附近煤矿的马拉煤车，其轮距长久以来都是4英尺8英寸。如今甚至有人主张，那些运煤车的轮距，沿袭自将近两千年前奔驰于英国土地上之古罗马双轮战车的轮距。因为习惯，这一规格由上古流传到工业时代。第一条行驶蒸汽火车的铁路，即连接斯托克顿（Stockton）、达林顿（Darlington）的铁路，主要用来将煤由矿场运到港口。政府授予特许权时，规定铁轨必须能让矿场的马拉运煤车在其上行驶。斯蒂芬森（George Stephenson）设计第一条主要用于运货载客的铁路时，采用了这一既有的轨距。

但其他铁路选择了较宽的轨距，以能承受更大、更高的蒸汽货运车厢，建造较大的火车头。从任何技术标准来看，斯蒂芬森设计的窄轨都不是最理想的轨距。但因为两大理由，最后它成为主流。

首先，所有铁路线的营运公司不久都体认到，轨距统一有利于整合出更广的铁路网。英国面积不大，铁路线稠密，因而很早就遇上这问题。斯蒂芬森所立下的轨距先例，促成想与该铁路线相连的其他铁路线采用了相同轨距。随着采用最早轨距的铁路网日益扩大，最早轨距也愈来愈占上风。但仍有其他轨距与之竞争。大西部铁路（Great Western Railroad）采用较宽的轨距，实际运行结果证明，较宽的轨距优于既有的窄轨。但英国政府最后决定，轨距较宽虽较有利于载客，但与铁路网整合的益处相权衡，弊多于利。采用较窄轨距的路线占绝大多数，因而英国政府明令新路线一律采用窄轨。

运煤车轮距得以胜出的第二个原因在于，久而久之，技术迁就窄轨而发展，而非铁轨改变轨距以配合技术要求。火车头和车厢扩大，悬吊、车轴、轮子方面做了许多改良，使它们在窄轨上运行快速，能承受愈来愈重的负荷。

在美国，轨距问题稍有别于英国。由于国土广大，地区性铁路网众多，许多铁路线刻意采用与众不同的轨距，以独占所在地区的运输生意。南北战争后，仍是如此。然后，人口往西部迁移和铁路网的建立，使长距离贸易的需求变大。随着货物直达的需求、获利升高，统一轨距一事也变得日益迫切。19世纪最后十年时，美国境内铁路已几乎全采英国轨距。

事实上，19世纪末期，英国轨距已几乎是全球规格。欧洲陆续采用英国轨距，但在某些例子里，例如在法国、西班牙交界处，不同轨距被当作国防手段。在其他地方，轨距统一较容易。英国有独步全球的技术，又在其遥远殖民地和其他第三世界地区初萌芽的铁路建设里投入大笔资金，使英国得以将其轨距规格传播到世界各地。从马拉货车到蒸汽、柴油驱动的火车头，再到今日的高速火车，大体上一直沿用这一轨距。采用这一规格不是因为它最理想，而是习惯使然。因此，在核子时代的今天，仍有一些最先进的火车，行驶在沿袭自古罗马战车和英国运煤车的4英尺8英寸轨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