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商业财富怎样随着收入的增加而增加

卖者本身扩大市场的手段没有不影响同业的,因为他要和同业们争夺用来替换自己资本的一定数量的收入;他愈能多为自己把持这种收入,留给别人的收入也就愈少。这种收入的增加并不决定于他,但是,只要这种收入增加了,他就能获利,他本人也就随着变成一个扩大促进普通繁荣的经济人。但是,正如我们已经反复说明的那样,国民收入的构成部分,属于富人方面的有一切固定资本和流动资本所产生的利润;属于穷人方面的有交换流动资本的劳动力价格。一切不和收入交换的消费都是国家的损失;任何一种和新收入交换的消费,都是新繁荣的源泉。

对国家来说,一项新的收入可能出自任何一种固定资本和流动资本,这种资本可能是通过节约而新形成的,也可能是为了进行一种新的符合要求的生产所必须使用的。

一项新收入也可能出自任何新劳动,当然这种新劳动要利用流动资本与需求相适应。这种劳动被充分利用以后,便产生新工人或雇用失业工人。

一切新的流动资本只要找到适当的用途,或者生产一种有把握得到消费的产品而又不危害任何人,就能使社会得到两种新的收入,一种是富人的利润,由于资本的流通而增加资本:另一种是穷人的收人,由于劳动而使劳动得到价值。无论前一项收入和后一项收入,都将和新的消费进行交换,并且会扩大卖者的市场。

但是,一种只改变占有者的收入决不是新的收入。当一个商人增加的收入只不过是他的对手损失的收入时,绝不能使国家变得更富足;当一个工厂主增加的收入只是他从工人手中扣除的工资时,国民收入也丝毫没有增加; 同样,当一个公务人员只是从纳税人手中得到税收,而提高自己待遇时,也决不会因此创造新的财富。当然,这些人都会通过自己的消费使商品推销有利可图,并且会刺激某种生产;但是,他们只不过是取代了其他公民的消费, 把其他公民的收入转到自己手中。

正像大家的享受和消费近于平等,或是极少数人一切都有剩余而大多数

人仅有必需品,对于公民福利不无区别一样,这两种收入分配法对于商业财富的发展也不无区别。消费上的平等结果总是扩大生产者的市场,不平等, 总是缩小市场。同样的收入,都是由穷人和富人很正当地用掉的,但是它们的用法却不一样。前者用来替换资本,而且比后者用来替换的劳动少得多, 它对于居民的好处不大,因而也不能大规模地促进再生产。

由于大农业代替小农业,可能把更多的资本投入土地,可能把更多的财富分配给全体农民:但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一个富有的农场主家庭加上五十个贫穷的短工的家庭所用的消费,与都不富裕但又都能维持温饱的五十个农民家庭的消费是不相等的。同样,一个拥资百万、手下支配着仅能维持生活的一千个工人的城市工厂主的消费量,对国家来说并不等于一百家都不富裕、每家手下只有不太贫困的十个工人劳动的业主的消费量。

的确,十万里弗的收入无论只归一个人或者归一百人,都是用来消费的, 但是消费的性质并不一样,官人所用的东西不会比穷人所用的东西多到无限的地步;他所用的东西的质量却是好得多:他的要求是工精料美,而且是来自远方。对鼓励那些用卓越技巧完成少量工作的工人改进技术起主要作用的是他;而且给工人支付高额工资的也是他。此外,给那些我们称为非生产性工人支付报酬的也是他,而这些人所供给他的只有转瞬即逝、永远不能积累成国民财富的享受。

这些富有的家庭吃的必是珍馐美味,喝的必是国产的醇葡萄酒和啤酒, 因此它们能促进国家的农业;这些家庭的成员穿的必是本国工厂出产的上等衣料,他们的奢华生活要求他们置备足供替换的大量衣服,因此,他们又能给本国工业带来有力的刺激。

如果把两份同样的收入分给九十九户十分穷困的家庭和一个非常豪富的家庭,那末,它们对于国家工业的刺激就微不足道了。九十九户穷国家庭吃的是马铃薯和奶酪,因此他们所消费的只不过是一部分土地收入,还不及富人的十分之一;他们穿的是不值钱的因而也省工的粗布衣,而且缺少可替换的东西!因此它们使国家工业增加的工作远比前一种家庭少。

为了不使工作停顿,为了不发生普遍的灾难,必须由那个唯一的、集中以前分配给一百个家庭的收入的富豪家庭来补偿那九十九户所无力办到的全部消费。毫无疑问,这个家庭有许多仆人帮助消费土地的收入,但是,他们的生活资料对本国农业不会发生很大的刺激作用,甚至还不如对较远地区的刺激作用大。他要运来法国、西班牙、匈于利和非洲葡萄园所出产的葡萄酒, 要从昌国运来饮料,从印度运来香料!并且为了补偿九十九户贫苦家庭所不能消费的土地的收入,他只能出售由灵巧园了精心经营的一部分产品,其余部分必须寻求新的消费者。在衣着和用具方面也是一样,富豪家庭并不能把其他九十九户家庭所不能购买的圣部布匹用完;它要购买波斯和土耳其的地

毯,克什米尔的披肩,印度的精美绫罗:它能使某些刺绣女工和时装商人有事可做,能大大地鼓励一个工人的技巧、灵敏和兴趣,然而本国十分之九的工场手工业却由于富有的家庭不用它们的产品而陷于停顿。

值得特别指出的是:资本增加的结果,一般都是使劳动集中在大工厂里, 而大量财富的结果却几乎完全排斥这些大工厂的产品和富人的消费。当一种物品以前是由能工巧匠来制造、而现在变成由盲目的机械生产的时候,这种产品就失去一定的完善性和时尚荣誉。薄纱的发明对中产人家本是一种好事,但它绝对不能代替富人所用的花边;其他各种机械产品也是如此。

由此可见,由于财产集中到少数私有者手中,国内市场就必定要日益缩小,工业就必定日益需要寻求国外市场,因而该国的工业就要受到更加巨大的波动的威胁。

一切生产超过消费的国家一致注视着这个国外市场,好像国外市场宽广无垠似的。但是,自从航海发达,陆路开通,安全有了进一步保证以来,人们开始看出,世界市场和从前各国的国内市场同样地狭小;一切生产者向国外出售的普通信誉,几乎使各地的生产都超过了需求;某个国家的生产者向另一国家的消费者提供了廉价货物,同时也就等于他们对这个国家的生产者宣布了死刑,对这种商战的抵抗力是相当激烈而混乱的。但是,几乎经常是群众性的,虽然乍一看来是不利于消费者的,但是其中也包括该国的全体居民。

因此,本章开始所谈过的国内市场,只有在国家繁荣、国民收入增加以后才能扩大,这个道理在世界市场上无论是对那些要向外国推销本国货的国家来说,或是对那些准备经营世界贸易的国家来说,都是千真万确的,只有世界繁荣起来,整个世界的市场才能扩大。只有在人们获得新的收入的时候, 才能满足新的需要,才能购买我们想卖给他们的东西。

所以,工厂主的市场可以通过野蛮民族的开化、富庶、安全和幸福的逐步发展而扩大,这也是政治家的崇高理想。欧洲已经达到每个地区都有一种工业、而且产品供过于求的程度;但是,如果不是有一种错误的政策不断阻碍邻国的文明进步,如果埃及仍然掌握在需要欧洲艺术的民族手里,如果希腊和中亚细亚摆脱那种目前使他们陷于水深火热的压迫,如果对于北非各国人民的胜利能够把非洲沿海地区和社会生活联系起来,如果西班牙不屈服在使居民遭到毁灭和破产的专制制度之下,如果西班牙一美洲(拉丁美洲)的各独立国家得到保护,能够享受大自然赐予他们的种种恩惠,如果属于欧洲的印第安人和欧洲人合并在一起,如果法国人能够在他们中间受到欢迎而不被他们排斥的话,那末,这些不同地区的消费量就会以相当快的速度增加起来,从而利用今天欧洲已经无法使用的过剩劳动力,结束穷人的苦难。

人们只要随便翻阅一下商业新闻、报纸和旅行家的游记,就可以到处看到这种生产超过消费的过剩现象;可以到处看到这种生产并不足以适应需求而是风人们所要运用的资本来从事生产:可以到处看到商人们蜂拥地奔向各个新的出路,而这条出路不仅无利可图,反而给商人带来严重的捐失。我们已经谈过,各种货物,特别是英国这个大工业国的货物,以大大超过需求的比例充斥意大利的各个市场,英国商人为了赚回自己一部分资金,曾不得不情愿放弃利润而亏本四分之一或三分之一让出它的货物。从意大利被排挤出来的商业洪水滚滚流入德、俄、巴西等国家,而且不久也在这些国家遇到了同样的困难。

据最近报纸报导,在这些新兴国家也遭到同样的损失。②1818 年 8 月, 人们抱怨在好望角所有欧洲货物仓库都堆满了,虽然标价远比欧洲为低,货物却依然销售不出去。6 月,加尔各答商业界也发出了同样的怨言。最初, 人们看到了一种奇怪现象,英国由于向印度输入了大量棉织品,并雇了许多衣不蔽体的印度人的廉价劳动,以致本国工人生活更加悲惨,但是,商业界所发生的这种奇怪现象并未持续多久,今天英国的产品在印度比在英国本身还要便宜。5 月,他们便不得不从新荷兰(澳大利亚)输出大量的欧洲货品, 因为他们从前运到那里的货物太多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哥偷比亚、墨西哥、智利的英国货也同样充斥市场,费朗先生于 1818 年春结束在美国的旅行以后,曾以惊人的笔调描述了这种奇怪景象。他说在这十分辽阔的整个大陆上,没有一个城市、没有一个小村镇不堆积大量准备抛售的货物,货物储存量远远超过居民的购买力,虽然商人竭力用长期赊购和各种优待办法让买者延长交款期限,并且抬予诱人的各种食品以广招徕,可是货物仍然不能脱手。以上事实在很多地方都以各种不同的形式雄辩地证明,消费资料和生产资料是相差悬殊的:生产者不能由于工业不景气就放弃自己的工业,他们只有通过破产才能确实看清自己的处境。哲学家为什么连这种凡失俗子一般都能看清的事看也不看呢?

他们所陷入的这种错误,完全是出于这样一种臆造的原则:他们认为,

年生产和年收入是一回事。李嘉图先生根据萨伊先生的论点,一再重复这种谬论,而且十分肯定。他说:“萨伊先生以一种最令人满意的方式证明,产品的需求只是受生产限制的,因此无论资本多大,没有任何资本在一个国家不能应用的。没有一个人不是为了消费或者为了出卖产品而生产的;如果不是为了购买自己迫切需要的东西,不是为了购买供以后生产使用的东西,谁也不肯出卖什么。因此,生产者要末就是自己产品的消费者,要末就是另外某个人的产品的购买者和消费者。”①

根据这种原则,就绝对不能理解或阐明商业史上众所周知的最突出的事实,即市场的饱和状态。根据这一原则,也就不可能摆脱萨伊先生和李嘉图先生在价值一词和财富一词的意义上互相抨击的矛盾;也就不可能说明为什么资本利润和工资的定额会随着生产的提高而降低。把年生产和年收入搅在一起这一点,把整个真象蒙上了厚厚一层帷幔,相反地,只须把年生产和年收入分开,就会一目了然,一切事实就会和理论相符。

最重要的是,亚当·斯密曾经避开他的门徒所陷入的泥坑,所以,李嘉图先生在上面我们所引述的那章里整个都是攻击他的。

这部著作第一版发行至今已经七年了,我认为,这期间先后发生的商业波动,都是在生产上往往不以需要为转移,而是以拥有大量资本为转移的富有的国家里,这就更证明了这种学说的正确性,即:一旦生产猛然超过消费, 就会引起严重的贫困。

1819 年,英国商业摆脱了危机以后,又重新呈现的工业繁荣多次给我提出反证,似乎说明我错了。我可以回答说,像英国那样一个自由、工业发达、经验丰富的国家,几乎永远能够从灾难中重新站立起来。1819 年它确

② 前引李嘉图著作,第 6 章,法译本第 167 页。(中译文参阅李嘉图:《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商务

印书馆 1962 年版,第 96 页。——译者)

① 指上述几个国家,这是和木书 1819 年第 1 版发行时比较而言。

实损失了大量资本,确实有很多家庭破了产,但是,世界其他地区的繁荣, 却在和平时期有了很大发展,英国对外贸易所换得的一笔新的庞大收入,促进了它的工业复兴。同时,另外一种原因也起了很大作用,这值得在这里加以阐述。

西班牙一美洲(拉丁美洲)为工业生产者提供了一个广阔的市场,我认为,它大大鼓舞了英国工业。英国政府也承认这一点,而且自从 1818 年商业危机以后,英国商业为了输往遥远的墨西哥、哥偷比亚、巴西、拉普拉塔河口、智利和秘鲁,在七年过程中达到了空前未有的活跃。在英国政府还没有庆定承认这些新的国家以前,它经常利用战舰和驻军来保护英国的商业, 而这些驻军司令官所完成的任务与其说是军事的,倒不如说是外交方面的。英国政府不顾神圣联盟叫嚣,当整个欧洲阴谋扑灭这些国家的时候,却承认了这些新兴共和国。但是,不管自由美洲所提供的销路多么巨大,仍然不能吸收英国的全部货物,因为英国的生产远远超过消费的需要,幸而这些新共和国的借款大大地提高了这些国家对英货的购买力。每个美洲国家都向英国借到足以使本国政府能够活动的款项:虽然它是一笔资本,当年却立刻作为收入被开支出去,也就是说,这些贷款全都为本国公众的利益用来买了英国货、或用来支付了为某些私人发来的货物。于是,用大量资本在美洲经营各种矿业的公司就像雨后春笋一般成立起来。但是,它们所支出的全部款项, 同样是在英国购买工厂直接使用的机器,或者购买在美洲进行工业活动的必要物资而回到英国去了。在进行这种奇怪贸易的全部过程中,英国对于美洲人的要求就是用英国资本购买英国货,并且为了讨好英国人而把这些货物消费掉。这时,英国的工业显得非常繁荣。然而这已经不是收入促进消费,而是英国资本刺激消费了。英国人这样地自己付款买自己运到美洲的货物,只是满足了他们自己的享受。在 1825 年,英国的工厂进行了一系列投机活动以后,订货就再也达不到那样的规模了,这一点使当时全世界都大为惊异: 但是,当这些资本被消耗掉,到了应该还帐的时候,那幅帷幔便突然被揭开了,于是原形毕露,恐慌和穷困的现象比 1818 年更为严重。事实上,生产仍在无限地增加,工业人口也有场无已,但是,用在冒险投机方面的、周转非常迟缓的庞大资本,却无助于现代工业,在一两年内能够吸取这些巨大资本的外国购买者再度陷入贫困的境地,由于值台高垒,又不得不厉行节约了。

因此,商业危机达到了空前的严重。工厂没有订货,没有销路,工人没有足够的工资,无数工人完全失业,生产方面的巨大资本都用于生产过剩的产品,而这些产品完全堆积在仓库里,这是当时的恐慌和贫困、生产和消费增长的不平衡日益严重的标志。人民遭受了严重的而且会历时较久的痛苦, 因为去年呈现的繁荣假象已经使英国的困难处境极端严重。即使某些工厂有了些订货又见了起色,因而响起几声欢呼,但是决不能因此而抱任何幻想。英国从前供给各国的贷款预支了四千万英镑(十亿法郎),并向从事各种巨大企业的公司预付了同样的巨额款项。两三年内所支出的这二十亿法郎,不仅不能在今后两三年内收回,而且就连这笔冒险投入的资本应得的利息也需要等待很长时间才能收回。所以,消费量和这些预什的资本所造成的人为的繁荣比较起来,将会出现一个庞大的赤字。然而,我决不是说这种灾难是无法挽救的:英国拥有丰富的资源,英国政府具有丰富的经验。用这项巨额资本所吸取的经验,必然会使它看清一切;经验证明:消费决不是生产的必然结果;相反地,市场的饱和才是人们所竭力追求的生产方式的必然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