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论纸币

纸币和银行券的基本区别是:前者是强制流通,而后者是自愿流通的。政府发行的各种分期支付的证券,无论有息或无息,例如英国的财政部证券和法国的清偿证券,虽然在任何地方都不是立即支付的,也决不是纸币,因为每个人都是自愿接受它,人们把它的价格当作某种债权;这种证券也不像货币流通得那样快,而且决不会和货币竞争,因为人们可以直接拿这种证券去交换动产或不动产,犹如用小麦去换毛呢,用房屋去换祖金一样。但是, 这种证券决不会有我们在用流通速度除全部货币所得之商,与货币所购买的、用流通速度除一切商品所得之商之同那样大的等差,而这个等差决定着一个国家所必需的货币的价值。

另一方面,一切强制流通的钞票,即会是立即支付的钞票,应该一律视为纸币,因为,自从强制人们接受这种纱票、并以法律宣布它和银价相等以后,这种支付显然毫无意义了。事实上,俄国和瑞典的银行对备该国的纸币仍然是以铜币立即支付的。归根结底,铜币只不过是另外一种协定通用的货币,到了国外,它的价值决不会比纸币的价值更实际些。况且这种铜币还是禁止熔化或输出的,因此,用铜币党换纸币并没有任何实际价值。

同样,奥地利及其他国家流通的、时价高于内在价值的铜币或铜质货币, 同样被看作是纸币的辅币。这样的货币只是一种标志,它的全部价值都是由强制人们接受它的法律而来的。我们的关于纸币的一切理论,都同样适用于这种货币。

每发行一次新的纸币,就会使等量的货币成为多余的东西,甚至使这些多余的货币完全流出国外。如果政府适可而上,还可以维持纸币的流通。在这种情况下,危险要比痛苦大,英国就曾有二十四年处于这种情况。英国自己发行了一种纸币;如果人们考虑一下它冒这样大危险所取得的利润是多么微小,就会奇怪为什么英国竟做出这样错误的事情;英国由于无法使票券超过流通所能吸收的数量,它已经从流通量过大所造成的危险方面得到了相当

的教训。①

其他国家的政府没有这样谨慎,或者说它们与更困难的处境作过斗争。没有一个政府不是为了一时需要而牺牲未来的安全和放弃它对属民所应主持的正义的;没有一个政府不使本国的纱票超过货币的名义价格两倍、三倍甚至往往十倍、二十倍的。除了我们在论银行时所提到的那些国家,人们还看到西班牙那种叫做 vales reales①的纸币,1805 年,这种纸币的流通量达一亿二千万比塞塔,其中有百分之五十八已经遗失。在 1819 年,由于这种纸币的遗失率达到百分之八十八,它的流通量至少应为二亿八千万比塞塔。撒丁国、教皇国、那波利国,也都发行过本国的纸币,革命以后,它们才摆脱了由此造成的困难。

不管发行纸币的办法怎样不受欢迎,人们却永远不能保证政府不这样做,因为这种办法诱惑力很大,在人们起初毫不理会因而也就无从拒绝的情况下,政府已经从他们身上征得了一份税。当国内没有可出口的货币时,发行新纸币就是向拥有纸币的人们征税。假定某个国家的流通量是五千万法郎,而该国政府另外又发行了二千五百万法郎,那末,这七千五百万法郎和那五千万法郎的价值恰好相等。所有存这种纸币的入,实际都捐失了票面价值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被政府剥夺走了三分之一;但是,由于市场上的价格不会立即稳定,这些纸币还必须经过一些时间一道手一道手地转移出去,毫无疑问,这些抵币是要继续贬值的,但不会跌到它的实际价值的水平;因此, 受到捐失的人都不能立即意议到从他手里夺走的一切骗局可以维持一些时间;雇佣作家和自充明公的人尽力维持这种骗局;这种捐失是由于投机和缺乏信任造成的,但是另一方面,由于盲目的信任,人们一直以高于纸币所值的价值来接受它;在这些纸币贬值的过程中,不等它达到第一次发行时所规定的价值,就往往又有第二次、紧接着是第三次发行,使这些票子的实价进一步降低。

但是,纸币这样流通无异于制造普遍的破产,人们可以看到,各地纸币与白银或与商品之间的比例每天都在下跌;纸币持有人认为充作标志的纸币所代表的价值毫无抵押的意义,又害怕把它存在手里再受新的捐失,就急于使它脱手。每个人自己受捐失,同时也使别人受捐失;由于价值的共同标准没有了,在市场上也就无法辨别赔赚了,甚至往往在卖出时很有利,最后还是赔了账。这时候,铸好的硬币消失了,商品只是单方面输往国外,换不回东西来,本应创造巨大财富的办法所产生的却是破产和混乱。

法国的流通资本有两次几乎全部被纸币毁掉了,第一次毁于约翰·劳所

创办的银行,第二次毁于纸币②。当纸币贬值时,人们卖出东西以后再想买回来,总得多花很多钱,因此,人们交换一次受一次损失;多少做起积累的一切产业,接二连三地受这种打击,最后终于化为乌有。于是,每个人都要想方设法使具有实际价值的东西避免一再跌价。我们曾经看到,到第二阶段, 可以出售的一切,都是在贸易中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它们也都变成出口的对象了。各种各样的商人的、甚至还包括书籍商人的仓库里的货底都被搬出来了;旧家具也要被输出国外。商业呈现一种虚假的繁荣。全国人民卖出了无

① 大苏,价值两苏的铜币。大苏相当于一便土,小苏相当于半便上。—译者

① 金路易,法国旧金币名。——译者

② 金拿破仑,法国旧金币名。——译者

数东西,而收到的钱却是毫无价值的纸币;最后他们会发现,所有的物质财富完全变成了四百五十五亿七千九百万法郎的纸币,到 1796 年 9 月 7 日取消这种纸币的时候,一百法郎纸币只值三苏六德尼埃。

奥地利纸币的跌价也引起过同样性质的出口,这种出口给工厂带来了虚假的繁荣,看来这个帝国好像获得了一切经济利益,实际是由于管理不善失掉了一切经济利益,这种出口成了阻碍它向前发展的主要障碍。俄国商人在贸易中发生的错误,也使他们亏本出售,斯多希先生利用一份十分惊人的圣彼得堡出口商品表指出,纸币的名义价格从 1803 年到 1811 年增长一倍,商人在第二年实际上几乎以降低三分之一的价格出售了所有的商品,换句话说,他们是亏本出售的。

英国政府坚持停止支付银行券,从而把国家置于纸币的危险影响之下, 似乎确实有一种秘密理由,就是说,它企图以此激起大量的、而要使全国付出牺牲的出口,如果它公开向议会提出要求,议会是很可能不同意的。银行券的强制流通始终使英国的兑换保持在平价以下。这等于给所有外国买者从英国提取商品时的减价优待——减价百分之二或百分之五。毫无疑尚,这种减价提高了他们的需求,可是,这完圣是一种奖励性质,因为这是国家为使本国商人赚钱或继续出售①所作的一种牺牲。

当一个国家不幸陷入纸币制度的泥坑时,不经过巨大的努力是不能拔出

脚来的,因为任何姑息只能延长灾难和加深灾难。纸币是一定要贬值的,货币几乎马上就要从各方面跑来填补纸币在流通中所留下的空隙。同时,政府必须尽力弥补它所做的、以及它使别人做出的非常多的不合理的事情。纸币变成了国债;这种债务同其他一切私人财产一样神圣。在国家需要时,它却可以独占。非常明显,除了英国,任何其他政府也不能偿还这笔债务,因为英国发行的纸币并未超出适当的限度,而且英国无须付出多大用费就可以使银行恢复支付能力;但是,它在任何地方都承担得起这种债务,并且保证支付利息。不进行这种支付,是政府在公众信用方面的一种欺骗。可是,无论这种违反保证和肢坏国家名誉的行为给社会带来怎样的危害,让日益跌价的纸币继续流通总是一个更大的不幸。法国通过 1796 年 9 月 7 日取消纸币的措施,使它又从它所辉历的骚乱中迅速地站起来了。但是,在袄市流通期间, 家家户户都尝到了痛苦,一切财产都蒙受了捐失。

政府的第二种义务就是按照跌价的比例调整用这种骗人的钱币欠下的债务的价值。法律几乎一直准许用纸币清偿用白银欠下的债务,也就是说法律一直支持使一切私人违约的作法,支持一切骗人的支付——在流通中以名义价值代替实际价值的必然结果——的作法。但是,强迫人以实际价值清偿以名义价值欠下的债务,可能是人力所不及的。可以强制质权人受捐失,却不能强制债务人没钱还债。假使这样做了,这种不合理行为就变得与第一个办法向样不合理,而且使社会蒙受的捐失可能更大。英国经受过 1813 年对大陆和平的最初打击。那时英国人还没有正式的纸币;由于黄金出售和出口是被禁止的,人民群众完全没有估计到纸币会跌价,而且在任何地方都没有这样考虑过。他们一直把这种纸币看成一种价值不变的票券,丝毫没有注意外汇的跌价,他们只觉得一切物价都贵了。当时的一切定期契约都是按实物价格的增涨而签定的。从前只付一百英镑的地祖,农场主却答应给一百二十五

① 英文,镑票。——译者

英镑,共他一切契约当享人也都是这样。(英格兰)银行的票券的发行量, 决没有超过流通的需要,当和平恢复了人们的信用以后,特别是当和平使英国停止向大陆支付巨额补助金以后,(英格兰)银行的票券几乎立即回升到平价的水平。这种涨价既然决不是取消纸币的结果,改变以另一种价值欠下的债务时也没有法律干涉。没有公布任何减价的标准。答应缴付一百二十五纸英镑(值一百银英镑)的人必须拿出值一百二十三或一百二十四镑白银的一百二十五纸英镑。对于这样明显的不法行为却不能进行任何合法的控诉, 甚至受到这种不法行为危害的人对它都没有清楚的了解。但是,没有任何力量能够迫使往往没有资本的实业家拿出一笔资本来。只须两三年的时间,所有农场主就都被迫宣告破产,而且几乎是所有地主都不得下降低地租。在这个期间,农业受到了早就应该使它恢复的骚乱。因为一个国家把衡量一切价值的标准弄得摇摆不定以后,对国家财产有多大危害,在用纸币代替现银时所不可避免的货币价值的波动也就有多大危害,而且,无论纸币的时价是表示有利或亏本,情况都是如此。